“为了教他攀岩的基本技术,我设定用三个月的准备时间。这期间,我们得到伦行老人的许可,去了丹泽和鹿岛。果然不出所料,大威对登山有极好的天赋。那小子有种习性:不管是游泳还是其他活动,只要让他做,在让他停止之前他都一直干到底。让他进入游泳池中喊声‘游!’他便会一直游上十公里二十公里。所以,我只要把他带到峭壁前说一声‘攀登’就可以了。当然,最初他很快便跌落下来,可每次跌落时,我就逐项教他抓握岩石的方法、确保脚踏点的方法、冰锥的敲入方法和路线的选择方法。说实话,我还没见到像他这样一教就会的徒弟。那小子一旦记住要领便终身不忘。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觉得他像台机器。”
伊能收住话锋,看着真梨子。真梨子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了,竟忘了接过话茬儿应上两句。
“入冬后,我决定带他到谷川岳的处女登山线走一遭。我也是第一次去那里。像以往一样,我只对伦行老人说去山里转转。因为要道出实情来,老人肯定加以制止。不论怎么考虑,此次外出的生还率也只在一半以下。那年谷川的积雪特别深。遇上大块板岩时,我好几次都想打道回府。开始攀登后一个小时都十分顺利,但到了第二个小时却遇上了难关。那是块突出的悬崖,必须绕过去。我决定让大威走在前面,让他选择路线,我跟在后面。我和大威紧贴在垂直的岩壁上,用绳子连住身体。如果他的脚打滑,或是他抓的岩石剥落下来,我俩便会一同栽入山涧。大威朝下望了一眼,已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我跟在那小子后边,终于绕过光秃秃的山岩,来到了雪堆旁。我高兴得拍手叫好,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脚打滑了。”
伊能继续低声说:
“那下面正好有块突出的岩石,我一咬牙将身子的右半部向岩石冲去,后来才知道,我的右臂、三根肋骨和右大腿都骨折了。我就像吊在空中的结草虫,仅靠大威的一根绳子维系着。我旁边有一小块平岩,只有爬上那里才能站住脚,但是我的手脚都够不到那里。惟一获救的方法就是大威爬到绕过的突出悬崖上,站在那里把我拽上去,而现在我像秤砣一样坠着他,他肯定正竭力贴在岩壁上。我想,若是这样不动,只能是坐以待毙,于是,就用左手和左脚试着一点点上攀。因为只要绳子有所松动,大威才能自由行动。我把铁钩塞进岩缝中,用左手拿榔头敲实,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绳子一松缓,我就喊大威攀登突出的悬崖。大威开始向悬崖移动了。结果成功啦!大威站在悬崖上把我拉了上去。我趴在悬崖上,用一只左臂攀援。然而,眼看着就要爬到顶而暗自高兴时,我的脚又打滑了。”
真梨子屏住呼吸,入神地听着伊能的叙述。
“就在那一瞬间,我心想这下子两个人可都要完蛋了。我掉下去,大威也要就势被拽下去,因为他只是站在雪面上,没有用铁钩固定住自己的身体。我跌落下去了,随后大威也应跟着我跌落下来。可是,绳子突然绷紧的一刹那,大威蓦地趴在雪上双手紧紧地握住了绳子。我突然停在了空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抬头一看,在我手能触及的地方正是大威的脑袋。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我从没见过他的动作这么迅捷,而且一直认为他没有反射神经。但我明白,他支撑不住我的体重,正渐渐在雪上打滑。最初只能看到他的头,眼看着他的上半身一大截都露在了悬崖外面。大威在上面直盯着我。我对他说赶快掏出刀子割断绳索。我叫喊好几次:如果不割断绳索,连你也会掉下来的!在我叫喊的时候,那小子的身子仍不断地向岩石外面滑。因为大威不愿割绳,所以我左手抽出刀子自己割。这时,好像大威在雪上摸到了突出的岩石什么的,他一手抠着那边,另一只手拉起绳来。他的绳子因我的体重以他抠住的岩石为支点回转了180度,他的头缩回去了,而脚却冒了出来。我觉得,就凭这种不自然的姿势他是不能把我拉上去的。我仍用刀子割绳。不过,我的身子确实在上升。就在绳索细得像根线马上就要断开的瞬间,我被他拽到了悬崖顶上。”
伊能收住话语,小屋内又恢复了沉寂。从小屋外边传来树枝上的积雪掉落下来的微弱声响。
“你为什么辞去教练了呢?”
真梨子问道。
“不是我辞去的。从谷川回来后,我就对伦行老人说,为了挖掘出大威的潜在能力,惟有让他登山。大威这种人不应在城里生活,如果让他同我一起在山里过,其乐趣要比常人高出不知多少倍。然而,老人没有应允我的建议。我还是我,必须在山里度日。”
伊能叹了口粗气。
“回到山里一年后,从爱宕市来登山的伙伴告诉我说伦行老人的住宅失火了,我便去大威住院的医院探访,那时大威已被人接走,我也没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伊能看着真梨子。
“天就要黑了,光这样聊就回不去啦!”
真梨子看下手表,发现已经快4点了。
“我想请你再回答一个问题。你认为大威长大以后,能和人随意谈天、开公司吗?”
“开公司?你的患者开公司?”
真梨子点了点头。
“你想确认的话,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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