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起来好像在哭泣。
“你感觉起来是那么的好。”
他真的在哭。
“你也是,D。我深爱着那份感觉。请你现在不要伤害我。”
“我完蛋了,可我不能把你留给他,你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吗?”
他现在开始大声叫骂了。
“你知道他会做什么吗?他会把你活活咬死的。你不如和我一起走。”
她听见一声擦火柴的声音,闻到硫磺味,听到呼的一声。屋子里热量开始加剧,烟。火。世界上她最害怕的东西。火。世上任何东西都比它好受。她希望一枪就结束了生命。她让大腿肌肉紧张起来,让自己跑。
他开始哭诉。
“噢,莱芭,我不能忍受看着你被活活烧死。”
枪口离开了她的嗓子。
两根枪管在她站起身的时候一齐开了火。
两耳被震木了,她以为自己被击中了,以为自己死了,她感觉到有东西落下,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感觉比她的听觉更真切。
烟雾弥漫,还有火舌劈劈啪啪爆裂的声音。火,火把她的意识唤了回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和手臂很烫。出去,马上出去。她踩到两条腿,被绊倒,被烟熏得咳嗽着,摸到一只床腿。
弯下腰,这是他们说的,在烟雾中。别跑,不然会撞到东西上死掉的。
她被锁在里面了。锁在里面了。走回去,弯下腰,手指在地板上摸索,她摸到了腿——另一头,有头发,带着毛发的肢体残片,把她的手指放在头发下面软软的地方。只有浆质的东西,尖利的骨头的裂片,还有一只突出来的眼珠。
钥匙在他脖子上……快。两只手抓住钥匙链,两条腿横在她脚下,拽,链断了,她倒在地上,再继续摸。转过身,弄不清方向了。试着感觉,试着用她已经麻木了的耳朵透过火焰的劈啪声细听。在床边。哪一边?她撞到了地上的尸体,试着听声音以辨别方向。
当,当。钟在敲。当,当,到了客厅。当,当。往右转。
嗓子眼里冒着烟。当,当。到门了。门把手下面。别把钥匙掉了。打开锁。撞开门。新鲜的空气。跑下斜坡。空气。在草地上瘫软倒下。手和膝盖着地,爬行。
她跪在地上,拍拍手,听到了房子的回声,向它的相反方向爬。深呼吸,直到能站起来,走,最后能跑,撞到什么东西了,继续跑。
49
找到弗朗西斯·多拉德的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盖茨威记录上留的地址是圣查尔斯的一个邮筒。
即使是圣查尔斯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的警官们也得借助电力公司的一张详细的服务地图来确认。
圣查尔斯警方从河的另一侧与圣路易斯特种兵部队会合,车队静静地沿着94号州际公路行驶。一个代理治安长官和格雷厄姆坐在第一辆车里带路。克劳福德在后座上往前探着身子,嘴里嘬着什么东西。在过圣查尔斯北端时赶上了红灯,那儿有一辆满载着一群孩子的小卡车、一辆灰狗大巴车和一辆拖车。
他们驶过城市的北边时看到了冲天的火焰。
“那边就是!”副官说,“那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格雷厄姆把脚放下来。他们在高速公路上急驰的时候,火光越来越亮,火势越来越猛。
克劳福德抓起呼叫器。
“所有人员请注意!是他的房子在着火。密切注意。他可能出来逃窜。局长,在这里设道路障,要是你同意的话。”
一股浓烟和一柱火花向田地的东南方向倾下来,就在他们头顶上空。
“这边,”副官说,“从这个沙石路的路口拐进去。”
他们看到了这个女人,她在身后火光的映衬下变成了剪影似的黑影。他们看到她,因为她听到车的声响后冲他们扬起了手臂。大火冲向高空,四散开来,燃烧的房梁和窗棂在夜空中慢慢地形成高高的光弧,燃烧着的面包车已经被火掀倒翻转在侧面,燃烧的树突然爆出橘红色的图格模样,然后迅速地暗下去了。
女人倒在马路上,脸朝着地。克劳福德,格雷厄姆,和一些副官忙下了车,向她跑过去,这时火势已经在地面上蔓延了,一些火苗经过她,也擦过他们的武器。
克劳福德从副官手里接过莱芭,扶着她,帮她掸掉头发上的火花。
他搂着她的肩膀,脸贴近她的脸,她的脸被火烤得通红。“弗朗西斯·多拉德,”他说,他轻轻摇晃着她,“弗朗西斯·多拉德,他在哪里?”
“他在那里面。”她说着,举起她沾了血迹的手指向火光,手慢慢落了下去。“他死在那里了。”
“你知道他死了?”克劳福德看着她茫然的眼睛。
“我刚才和他在一起。”
“请你告诉我。”
“他朝自己的脸开了枪。我的手摸到过枪击以后的脸。他放火烧了房子。他自己开枪自杀了。我亲手摸到过。他倒在地板上了。我亲手摸到过,我能坐下来吗?”
“好的好的。”克劳福德说,他把她扶进警车的一个后排座位里,双手拢着她,让她在自己的下巴颏下哭泣。
格雷厄姆站在马路上,看着熊熊的烈火,直到他的脸红了,眼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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