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抓到我因为我们俩很相像。”这是格雷厄姆在大门关上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除了害怕失去麻木的感觉他已经浑身麻木了。他低着头走路,不和任何人说话,仿佛觉得身体里的血像翅膀发出空洞的嗡嗡声。精神病院离外界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变小了。它只不过是一栋楼,莱克特离外面的世界只隔五个门。他有一个怪异的想法,觉得莱克特和他一起出来了。他在院门口停下脚步,环顾了一下周围,好让自己相信后面没有人。
在街道的另一边的一辆车里,一个人把他的长长的镜头搁在车窗缝上。弗雷迪·劳厄兹拍了一张很好的格雷厄姆在医院门口的特写,他头顶上的字:巴尔的摩精神病犯罪医院。
见报之后,《国民闲话报》把格雷厄姆的照片剪成小头像,而且只留了医院名称的后几个字:犯罪医院。
8
汉尼拔·莱克特博士躺在他的帆布床上。格雷厄姆离开以后他把监禁室的灯光调暗了。几个小时过去了。
他的脑海里先有了图案。他的双手枕在头底下,脑海里出现了枕套的皱褶,接着是他脸颊上光滑的皮肤。
然后脑海里有了气味,让他的思绪和它们周旋。有些味道是真实的,有些是臆想出来的。他们在下水道里放了次氯酸钠——精子;他们在大厅供应辣椒饭,辣得让人大汗淋漓——被汗渍弄得僵硬了的卡其布;格雷厄姆不肯告诉他家里的电话号码;苍耳和茶叶被切以后苦涩的绿绿的味道。
莱克特坐起来。他有些时候本来是可以温文尔雅的。他的思想有一种电子钟的暖暖的黄铜味。
莱克特连眨了几下眼睛,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打开灯给奇尔顿写了张便条,要求打电话给他的律师。
依照法律,莱克特有权在与律师通话期间保留隐私权而不受监听,而且他从来没有滥用过这个权利。奇尔顿永远不会允许他走出关押室去打电话,所以两个勤务兵把电话拿来了。
勤务兵们在他们的桌子上把卷成一团的电话线解开。他们当中的一个拿着钥匙,另一个举着一个梅斯催泪毒气罐。
“到牢房后面去,莱克特博士,面冲墙。如果你在听到锁打开之前转过身来或者靠近栅栏,我就朝你的脸上喷毒气。明白吗?”
“我很清楚。”莱克特说。“真的谢谢你们把电话拿过来。”他必须在尼龙帷帐后面拨电话。他通过芝加哥信息台找到了芝加哥大学心理学系亚兰·布隆博士的办公室号码。他拨通了心理学系的总机。
“我想找亚兰·布隆博士。”
“我不清楚他今天在不在,不过我帮你转过去。”
“请等一等,我本来知道他的秘书的名字,可是很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琳达·金。请稍候。”
“谢谢。”
电话铃响了八遍才有人接。
“琳达·金办公室。”
“你好,是琳达吗?”
“琳达周六不在。”
莱克特博士预想到了这一点。“也许你能帮上我的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叫鲍伯·葛瑞尔,在布雷恩的爱德华出版公司。布隆博士让我给威尔·格雷厄姆寄一本沃尔霍斯勒公司出版的《精神分析医生与法律》的书,而琳达应该给我收信人的地址和电话,可是她一直没有。”
“我只是个研究生助手,她会在周一——”
“我不得不叫联邦快递来递送这本书,现在只有五分钟了。可是我真不愿意为这事往布隆博士的家里打电话,因为是他让琳达寄地址的,那样做必然让琳达受一顿训。我知道地址就在她的罗拉代克斯卡或别的什么记事本里。帮帮忙把地址读给我听吧,我会在你婚礼上跳舞的。”
“她没有罗拉代克斯卡。”
“那你看有没有一个电话簿,页边有起首字母标签的?”
“有。”
“当一次天使吧,亲爱的,帮我找出地址,我不会再耽误你一分钟的。”
“叫什么?”
“格雷厄姆。威尔·格雷厄姆。”
“找到了。他家电话是3O5JL5-7002。”
“我还得知道他的住址。”
“没有他家里的地址。”
“上面有什么?”
“联邦调查局,10号,华盛顿特区,噢,还有,3680邮箱,玛若森,佛罗里达。”
“太好了,你真是个天使。”
“不客气。”
莱克特此刻感觉好多了。他想什么时候可以给格雷厄姆打个电话,让他惊喜一下。或者如果他表现得不那么绅士的话,莱克特也许可以请一个医疗器械商店给格雷厄姆邮一只结肠造口包,为他们过去的交往留个纪念。
9
西南方向七百英里以外,在圣路易斯的盖茨威胶片实验室的咖啡厅,弗朗西斯·多拉德正等着他点的汉堡。食品保温桌里的开胃菜被覆上了薄膜。他站在收银机旁吸着纸杯里的咖啡。
一个红头发的女士穿着实验室工作服走了进来,注视着糖果机。她朝弗朗西斯·多拉德的背影看了好几次,噘起嘴巴。终于她走上前去,叫了声:“D先生?”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托马斯·哈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