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尽情地观察她。他的注视可以像空气一样自由变换。她没有办法躲避他的眼神。
在与女性交谈的时候多拉德经常感到皮肤上有刺痒的热点儿。他感觉对方眼光在哪里,这些点儿就跟到哪里。即使对方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他都怀疑她会看到他的表情。他总能对有反射性质的表面有感觉,总能知道发射的角度,就像一个惯于玩桌球的赌徒始终清楚地了解桌子边缘对球的反弹能力一样。
他的皮肤此刻却是凉爽的。她的皮肤有斑点,珍珠般的散在她的喉咙处和她手腕的内侧。
“我来给你看他希望把干燥器放在哪里,”她说,“我们可以量一下。”
他们量好了尺寸。
“现在,我想请你帮个忙。”多拉德说。
“说吧。”
“我需要红外摄影胶卷。热敏度高的,大概一千纳米左右的。”
“你得把它们保存在冰盒里,而且在拍摄完以后放回冷冻室。”
“我知道。”
“你能给我大概说一说在什么场合下用吗——”
“大概在八英尺远的地方拍摄,用一对儿偌盾滤光片。”这和监控设备太像了。“在动物园里用,”他说,“在黑暗的世界里。他们想拍夜间活动的动物。”
“要是你告诉他们不能用商用红外胶卷,他们肯定非常难缠。”
“是啊。”
“我肯定我们能帮你搞到。不过,你知道我们这里的很多材料都是有国防部合同的。任何东西从这里拿出去都需要签字。”
“好的。”
“你什么时候要?”
“大概20号左右,不能再晚了。”
“我想不用我告诉你——灵敏度越高就越娇贵,你得预备冷却剂、干冰这些东西。他们今天下午四点钟左右会筛选一些样品。如果你想过来看的话,可以挑选能达到你要求的最容易操作的一种。”
“我会来的。”
莱芭·麦克兰在多拉德离开以后数了数李子。他只拿了一颗。古怪的人,多拉德先生。在她打开灯以后他的嗓音里没有令人尴尬的停顿或是关心,尽管多数情况下人们是出于怜悯。也许他知道她是个盲人,那更好。也许他一点都不在乎。
那才爽呢。
30
芝加哥,弗雷迪·劳厄兹的葬礼正在进行。《国民闲话报》出款要了加急服务,葬礼仪式在劳厄兹死的第二天、也就是周四举行,这样照片就能在周四晚上的那一期上出现了。
参加葬礼的人在教堂里显得很多,到墓地的人也很多。一个福音传道者在喇叭中一遍又一遍地放着过分得令人生厌的颂词。
格雷厄姆在前一天夜里喝了过多的酒,头还在发昏发涨,他尽可能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去观察和研究在场的人群。
在墓地,被雇的唱诗班为得到报酬使足了力气。《国民闲话报》的摄影师们的相机像是有发动机驱动似的咔咔地响个不停。两队电视台的人马带着能固定的摄像机和便携式电视发射机。警察局的摄影师挂着胸牌对着人群照相。
格雷厄姆看到几个穿便衣的芝加哥刑侦组的警察。他们的脸是整个场地中惟一对他有意义的。
还有“温迪城”的温迪,劳厄兹的女朋友。她坐在雨篷底下,离棺材最近的位置。格雷厄姆几乎认不出她了。她金黄色的假发在后面梳了个圆髻,穿着一套做工考究的黑色西服。
在最后一首赞歌中,她站起身,步子不稳地走上前去,跪倒,脸贴在棺材上,两臂伸开放在菊花丛中,众多的闪光灯对着她猛闪。
结束了。人群在海绵一样松软的草地上向墓地大门走去的时候几乎悄无声息。
格雷厄姆与温迪并肩走在了一起。一群没有被邀请的人透过高高的铁栏杆盯着他们。
“你没事吧?”格雷厄姆问。
他们在墓碑前停下了。她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平直地看着前方。
“比你强,”她说,“喝醉了吧,你?”
“是。有人盯你的梢吗?”
“有几个管区里的警察,在我的俱乐部里穿着便衣晃悠。现在的生意猛长。奇怪的事情比以前多。”
“我很抱歉你被这样拖累。你在……我记得你在医院里很镇定,让我挺钦佩的。”
她点点头。“弗雷迪是好样的。他不该去那样冒险拼命的。多谢你在医院里让我进去了。”她望着远方,眼睛一眨一眨的,思索着,眼影在眼睑上像石粉一样。她转脸正对着格雷厄姆。“你看,《国民闲话报》给了我一些钱,你推断到了,是不是?他们约我做采访,而且雇我在棺材边埋头痛哭。我不觉得弗雷迪会反对。”
“要是你把这机会错过的话他会疯掉的。”
“我也这么想。他们都有神经质,可是他们付钱。实话说,他们挖空心思想让我说:我认为是你故意把这个结果留给弗雷迪的,而且在照片里做出像好朋友一样的假象。我没答应。如果报纸印出来时我说了,那他们就是狗屎。”
她扫视他的脸时格雷厄姆没有说任何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托马斯·哈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