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只要D用左手抵在她身上,她便能马上恢复。但她原本就体弱多病的体质不见太多改善,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车篷内度过。
马休之所以日渐变得抑郁寡欢,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昔日虽深受父亲的事所苦,但在母亲的带领下,兄妹俩成功地经营那片农场。就在这时候,突然冒出这群怪人,道出远在五千年前发生的一段故事,还说要保护他们三人。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证明他们所言不假。但如今母亲丧命,苏也陷入奄奄一息的状态中,就像是自己和苏受保护所付出的代价。马休知道这不是D的错,但当初要是他们不出现的话……
在未来的世界里,母亲一切平安无事,不久,苏也嫁作人妇;但对方的相貌远远不及马休,既没力气也没头脑,可说是个一无是处的年轻人。
苏和丈夫一度暂时离家经营婚姻生活,但后来苏受够了丈夫,又回到母亲和马休身边。最重要的是,苏的丈夫几乎完全无法人道,所以苏从未和他同床共枕。
这是马休潜藏心中,无法向人启齿的想法,这个想法愈是在他胸中激荡,对这三名他认为是元凶的憎恨怒火愈是高涨,如今甚至已开始释放一股腐败的气味。
造成这种结果的决定性因素,是马休发现苏对D的爱慕。
伯爵已化为尘土,和D一同共赴加里翁山谷的米兰达公爵夫人,就此一去不返。如今能倚靠的,就只有D。然而,对现在的马休而言,就算没有D也无所谓。
只要我能独力守护苏,她一定会重新对我这个哥哥刮目相看,像过去一样仰赖我。之所以会令他产生如此惊人的误判,其来有因。说来奇妙,这对兄妹至今从未亲眼见过D他们和刺客激战的场面,只要未亲身体验那世间罕见的死斗,便无法实际感受到敌人的威胁;先前他被敌人从玛丘夏村带往加里翁山谷时,并未尝到任何苦头。
今后就算没有D,我自己也会有办法的——这是马休归结出的结论。这个结论的核心,是马休想要独力守护妹妹的想法。他对自己超越了兄长的身分而感到陶醉。
“再一小时,便可抵达『要塞』。”
一听到D说完这句话,马休便下定决心。
他正面望着D说道:
“不去不行吗?”
“什么意思?”
D反问。马休明白自己错了。
和是男是女无关。这样的美该如何形容才好?在凝望D的同时,马休的大脑被一团诡异的迷雾所包围,心脏开始怦然鼓动,甚至意识到自己在血管中循环的血流。
当中最特别的,便是向他迎面拂来的妖气,让马休全身血液为之冻结,但精神却仍因D的美貌而陶然沉醉。
“我想要独力保护苏。”
能说出这句话已是奇迹。
“我得保护你们两人。”
D说。口吻极其平静。
“这是我承诺过的契约。能毁约的,唯有当初订立契约者。但当事人已经亡故。”
“……”
“不过,你真这么想的话,就这么做吧。”
左手一带传来“喂”的一声轻呼,D握紧左拳,望向西方。
夕阳正向西倾沉,在不见半点绿意的岩山外缘燃起一片红光。
“马上就是贵族的时间了。”
D说。他并未用恫吓马休的口吻,不过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马休全身簌簌发抖。
夜晚的恐怖,深植于边境居民的心中。
“就此告别。只要继续往前走,便可抵达『要塞』。看你是要往回走,还是在野外露宿,随你高兴。明天黎明时,我会再来接你们。”
D朝后方努了努下巴。
“我已对那辆车的车门动了点手脚,它会听从你们的指示开关;我将它留下,供你使用。”
“不需要,你拿走吧。”
D已来到马车前方。不知这辆自动车是何构造,只见它默默地跟在马车后头。
“啐、可恶!”
马休手拉缰绳,停住改造马。他的行为有一半是在赌气。
夜色骤然转为深沉,D即将就此溶入暗夜中,马休朝他的背影喊道:
“我再也不要受你保护。你明天不用来了!”
他的纵声叫唤,旋即为暗夜吞没。
“愈来愈奇怪了。不,应该说是愈来愈有趣了。”
空中传来一阵沉声低语。
一颗飘浮在离地三百公尺的高空,全身经过迷彩涂漆的隐形热气球——在它底部的吊舱中,正往探查镜的取景器中观望的人,是传道士库鲁贝。在他背后的两名同伴,是说服者丘里奥和歌女卡拉丝。
丘里奥平安无事?没错,当艾莉丝赌上性命,以身上的小型黑洞制造装置发动攻击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触手坦克开往水井边,藉着藏身在井中的露西安之力脱困;但他现在正躺在吊舱角落的床上,从他的模样便可明白,此刻他身受重伤、性命垂危。两根贯穿他喉咙和胸口的白木针,之所以未能致命,全赖防弹玻璃的阻力。
库鲁贝对丘里奥看也不看一眼,以充满鼻音的声音说道:
“看起来,好像是D抛弃那两兄妹了。不,也有可能是被他们抛弃。不管是怎样,总之要是让他们逃进『要塞』里可就棘手了,现在正是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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