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幸在巴士上想着父亲。悲伤的感情没有直接涌现,是表示自己其实不喜欢父亲吗?不止这样。父亲的大手曾经无数次抚摸自己的头。得到父亲称赞非常高兴,更加努力念书。对父亲说:「我想当医生。」父亲高兴地说:「我很期待。」并伸手抚摸已经比自己高的良幸的头。
良幸坐在车上摊开手掌抚摸自己的头。自己早就比父亲高也比父亲壮了,但自己的手感觉起来却好小。眼泪夺眶而出。爸爸、爸爸、爸爸……良幸吞声饮泣。
要是只听说父亲被杀害,一定会放声大哭,想把凶手宰了。
但是凶手是那个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非常细心地把良幸养育成人。良幸把她当成真正的母亲。
要是只听说那个人杀了人,一定会觉得必有内情,坚定地相信母亲是无罪的。
虽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却像漠不关己似地淡然接受,是因为极端的两件事一起发生,在接受事实之前就已经互相抵销了吧。
哭过之后心情平静了些,良幸确定了一件事。
父亲已经不在了。留下来的是那个人。就算是杀人凶手,是家人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不仅如此,社会上还特别强调这个关系。自己非得接受这个事实不可。
比奈子跟慎司明白这一点吗?
「那就说个明白,为什么爸爸非被杀不可。妈妈为什么杀了爸爸。是因为慎司成绩不好吗?但是慎司又不是考坏了,爸爸也从来没有责备他成绩不好。话说回来,会有人因为儿子的成绩把丈夫杀了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两人吵架。妈妈有跟警察说杀人的理由吗?」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比奈子抱住头。然后又突然抬起脸来。
「——喂,慎司,你那天晚上跟妈妈吵架了吧。」
「什、什么……」
一直好像瞪着桌子上的一点一样低头不语的慎司抬起头,发出嘶哑的声音。
「装傻也没用。彩花跟我说的。你大声乱叫,妈妈说什么饶了我吧救命啊。」
「真的吗?」
慎司跟母亲吵架。慎司大叫。虽然难以想像,但既然有证人,应该是事实吧。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呢?
「慎司,你跟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也没有。」
「不会什么也没有。你会大叫一定是很严重的事吧?」
「……我没有跟妈妈吵架。是我自己乱叫。」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我……想参加篮球比赛。」
慎司这种有气没力的回答让良幸忍着不叹气。坐在对面的比奈子则深深叹了一口气。估计是不知道慎司在说什么吧。难得他开口了,不能打断他的话头。
「想参加就去啊。还是你不是正规队员了?」
「不是。妈妈不让我去。」
慎司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慎司把案发当天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既然兄姐知道那天他在家里大叫,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升上三年级以后,妈妈说成绩变差了,要我退出社团活动。但是我不想……」
慎司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打篮球。这是他自己唯一想做的事。放弃篮球就等于成为意志薄弱的人。
「我虽然偷偷地参加,但是被发现了。之前的比赛妈妈不让我去。但是最后的一场比赛我无论如何都想参加,跟妈妈约好了这次学校的模拟考要考到全校三十名之内。所以每天晚上拼命用功。模拟考的前一天还让姐姐到朋友家去住。」
「原来你是为了篮球比赛。我完全不知道。」
比奈子惊讶地说。
母亲在别的家人在场的时候不会跟慎司提功课的事。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才偷偷地说。所以慎司其实是希望比奈子在家的,但那样的话就会怪到比奈子头上了。
母亲从来没有说过慎司成绩不好是因为天赋不佳。都是篮球的错、游戏的错、手矶的错,以及比奈子的错。比奈子在自己房间听的音乐没有妨碍到任何人,但慎司考试的时候母亲不时会叫比奈子要注意。
「但是想到非做不可、非做不可,头就痛起来。那天也是,明明是模拟考的前一天,上课的时候大家都轻松解答的问题我怎么也不会,头痛得要裂开了,所以就早退了。」
「你有跟妈妈说过头痛吗?」
良幸问。
「没有。我自己知道是因为情绪引起的。」
慎司这样回答,继续说道:
「离开学校头还在痛,接近家里就痛得更厉害,回过绅来我就已经顺着坡道往下走了,往下心情就此较平静。对了,以前有一次大清早在客运站碰到大哥。那也是因为想轻松一下才去的。」
「那天后来也去参加模拟考了吧?」
良幸回想起那天的事,所以他才会在那里啊。
慎司点头继续说:
「但是我下去的时候被对面人家的女生叫住。」
「彩花吗?」
比奈子皱起脸说。慎司想起当时的情形,也皱起眉头。
「她问我比赛的事,我说跟她没关系,她就说我们给她惹了麻烦,要我道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个女生做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但她说得好像我们住在她对面给她添了麻烦,我就说那你们搬家啊。然后我不理她继续走到海边,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头痛好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凑佳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