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藤鹦鹉学舌似的说了一遍空空的全名——空空觉得她绝对无法想象出汉字。也许以为是『从天上吃(空から喰う)』这样一句话。也许会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句话啊。(注:又是同音的梗。在简介里也说过了,主角的名字空空空(そらから くう)非常奇葩。如果用日文输入法输入的话默认替换绝对是 空から喰う。)
所以他打算接着说明汉字写法——但在他说出口之前,
「谢谢啦,空空。」
被剑藤堵住了嘴巴,没说出口。
『堵住了嘴巴』是对这个场景比较诗意的描写,更直接一点说,或者干脆更直白一点说,就是空空被剑藤吻了——剑藤比尚未出现第二性征的空空要高十厘米左右,她还要躬起后背,弯下腰。
「…………?」
一瞬间,空空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不太明白被做了什么。
饥皿木博士的诊断说他接受现实的能力强,空空也非常同意,可以拿个诊断也在现在这个瞬间变得不符了——现在,这个瞬间,在这个现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大概是没有现实感的事情。
不,现实可以理解。
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的、穿剑道服的、比自己大的女孩子的嘴唇和自己的嘴唇接触了——这是现实。
他知道这是接吻。
不过这当然是第一次。
「嗯……嗯。」
可是对面的剑藤却轻车熟路,表情完全不为所动地继续和空空嘴唇相合,仔细品尝完全动弹不得的他。
从饥皿木诊疗所到公交车站的普通道路。
虽然发生在住宅区正中央——虽然路灯像聚光灯一样照亮他们两人,却没有目击者。
「…………!」
空空的认识总算追上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剑藤仿佛看准了这个时候一样解放了他的嘴唇。然后在空空做出下一个反应前。
「谢礼结束了。」
简短地宣告。
对她这实在太过干脆的断言,空空混乱了——与其说混乱,不如说真正遇到了自己心中感觉和世界形态不符的矛盾。
哎?是怎么回事吗?不过是借个手机,世上的女生就会以接吻相报吗?接吻难道不是更加重要的东西吗?对男生来说当然也是,不过对女生来说不是更是如此吗?还是说那些只不过是小孩子的幻想,这么做其实是普遍认为对等的物物交换——难道是会质疑这件事的我搞错了?是我太陈腐了吗?
这里反而该说『您客气了』才对吗?
剑藤直起上半身,松开拘束似的握着空空左手的左手,一脸平静。看着她,空空不由自主地就会这样想——但是,如果此时有目击者在场的话,空空少年大概就不会为这种矛盾苦恼了吧。
不管内在如何,不管内心如何。
他现在看上去只是一位面对年长女性惊慌失措的少年而已——本人也想本想表现得冷静一点,但空空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的样子,看上去完全就是个情窦初开的十三岁男孩。
「那么……有缘再见吧。……对了。还要问一句。」
好像就要把空空丢在这里走掉的剑藤,用远比空空悠然的态度,好像完全是不经意想到似的,问空空。
「半年前的『大声悲鸣』。你听到了吗?」
「……那个,我想,没有人没听到吧。」
空空回答。没有咬到舌头也许是个奇迹。
不过,这对于现存的人类来说,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简单,答案完全确定。会不会咬到舌头姑且不论,总之是正确答案明确过头的问题,不会答错。
话虽如此,这个问题似乎只是个引子,剑藤真正想问的是后面这句。
「听起来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为什么我会进行这种对话呢?空空感到疑问。这是会在初吻后进行的对话吗?接吻之后进行有关悲鸣的对话是约定俗成的吗?
虽然不明白,空空少年还是回答了。
老实回答了。
「听起来非常愤怒。」
「……是吗。」
剑藤点头。
从这个动作中看不出提问的意图。
「大部分的人都会回答『悲伤的悲鸣』就是了。」
「哦……」
是吗。我不知道。可是不过经她一说好像确实听说过这么一回事,也觉得确实是那样。
从字面上看一定是那样才对。
是悲伤的嘶鸣所以才叫悲鸣——『高兴的悲鸣』这种词在修辞学上根本不成立。那只是『欢声』换一种说法而已。
更何况悲鸣不能用怒吼来替代。又不小心弄错了吗?
可是半年前的二十三秒钟内,那声不知从哪里响起的悲鸣听起来确实是这种感觉。这是空空毫无虚假、不带夸张的感谢。
那一天,早上,准备去学校的实话——准备去竞争对手花屋已经不在、他成了最高年级、觉得有些没意思了的少年棒球队晨练的时候,没有任何前兆便袭击而来的二十三秒——
空空一直以被说教的感觉忍受那个大音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二十三秒内在嘴里道歉了二十三次。不过这些道歉被回荡在脑袋里的『悲鸣』抵消,自己完全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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