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在做什么呢?它在遭受着厄运,还是在召唤着我呢?
整栋楼黑乎乎的,没有一盏路灯,没有一个人在家。我承认,我没有勇气回去看它。
我只能在外面流浪。简单地吃了个饭之后,我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逛着,一直到八点才准备回家。
站在楼底,我看见楼道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亦即,柳云深已经回去。
虽然与他隔着楼层,但我仍感到了心中的安全感微微提升了。
人是群居的动物,哪怕像刺猬那样隔着距离地相互偎依,都能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到了一丝温暖。
我上楼,进屋。
路过203时,我看到有橘黄的灯光从门底下流泻出来。
她应该在家,说不定正在洗澡呢。
这个想法让我身体燥热了一下。我想起了早上与她缠绵的那一场春梦。
今夜她还会来吗?
处于恐惧不安状态的人,特别渴望有一个异性的身体。
因为只有异性的柔软躯体,才可以将绷紧的神经轻轻地揉散开;只有在全身心的投入之中,才能让自己忘却了四周的狼群;只有在无边的春意春宵里,窗外肆虐的风才会变成一管洞箫,高高低低都那么和缓。
站在门口,将钥匙插进锁孔里,我的指尖触摸到了铜锁的质地,冰冷,坚硬。
所有的绮想像三月里的河水,冰块涣散了开去,鱼儿跳了起来,用小嘴啄痛了平静的河面。
黑猫怎样了呢?它会不会遭遇不测?
我的心提了上来,打开了门。
没有平常里黑猫见到我时发出的“胡噜”声。
我打开了灯,黑猫静静地卧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它怎么了呢,死了吗?
那一刹那,我有一种深深的后悔。我不该只顾自己逃命,让弱小的它,独自面对四面倾拢上来的危险,甚至,没有给它留一盏灯,而是任无边的黑暗淹没了它。
我鞋也顾不上脱去,直奔沙发上。
黑猫好像是睡着了?
我抱起黑猫。它勉强睁开眼,看了我一下,随即眼皮又耷拉了下去。
我心头的一块石头,移开了点。
它怎么会这么困呢,平常里没有见过它这么睡觉的呀。
猫盹,猫盹。猫睡觉就跟人打盹一样,是间歇性的。从睡觉到醒来,最多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可是黑猫的模样,像是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所攒下的倦意。
一个念头被风吹了进来,悬浮在天花板下:它是为了保护你,整夜不眠地跟黑暗里的恶灵搏斗,所以才会这么困,这么累。
是这样子吗?
我抱起猫,将它柔软的身躯贴在我的颜面上。泪光浮泛。
相依为命。大约如此。
一个晚上,黑猫都在睡觉。不知是不是受它的传染,我在电脑上改了一点设计,喝完了一盒装王老吉之后,也觉得困意像只猴子,从我的脚底飞快地爬上了头顶。
我连牙都没刷,就爬上了床。
睡眠依然是那只好动的猴子,不停地蹦来蹦去,停不下来。
我翻来覆去。身体在睡觉,神经却无法彻底放松。
我总觉得屋子里有一双眼睛看着我,从这个角落窜向那个角落,将我全身的每一寸地方全都看透。
眼睛带着邪恶,就像是,长了绿毛。
我想像赶苍蝇一样地赶走它,但我的神经支配不了我的身体。我只能任它将我看遍。
最终,眼睛安静下来了,因为它找到了它的归宿。
它潜藏于一幕黑发后面,一起潜藏的,还有一张脸,女人的脸。
一个女人,黑发覆面,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床头。长着绿毛的眼睛挂在她的脸上,但我已经看不见了。我还看不见她的嘴唇掀动的样子。也许她的嘴唇根本就没有掀动。
不过有声音传了出来:“你压得我好痛。你压得我好痛……”从牙缝间漏出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彩。
真像一个死尸发出的声音。
死尸?
有一根长长的针,从我的脚心一直扎入我的心脏,将一种叫做“恐怖”的液体注射了进去。
我的心脏痉挛起来,紧接着是五脏六腑。苦水涌到了我的嗓眼间。但我却没有力气把它吐出来,只能让它一点一点地再回流回去。
苦涩沿着食道扩散了开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苦涩所刺激,像受惊的蜗牛一样,收缩了起来。
我一动不动地躺着。
女人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所有冬天里的声音,都被她的声音所湮盖了过去;所有屋子里的物件,都被黑暗吞噬了进去。
只有她的指甲在生长,一点一点地靠近我的眼。
她要将我的眼睛抠出来吗?
我像条被搁在砧板上的鱼,拼命挣扎了起来。
可是我能逃脱刀落下的锋芒吗?
我不能。我薄薄的眼皮,更无从抵挡指甲的锋利。
我只能让眼皮狂跳了起来。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双眼齐跳呢?
莫非就是在验证“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之古言?
当左眼见到鬼的时候,天使也就将在右眼里出现。
就在指甲离我的眼皮只有零点零一毫米的时候,卧室里的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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