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水原从柜台打内线电话到葛见夫妇的房间,所幸夫妇两人都在房间里。的确,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去哪里。奥田从水原的手中接过电话,传达了想和他们聊聊的希望,接着很快就挂断电话。
“他们会来饭店前厅。”奥田一边放下电话,一边说着。“不过,葛见先生请我们稍微等一下。”
* * *
葛见夫妇现身后,纶太郎很快就明白为什么要他们稍微等一下的理由——葛见太太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而面容憔悴,不方便马上见人。夫妇俩来到前厅的时候,葛见太太紧紧依附着丈夫,好像没有别人的搀扶就会跌倒的梦游者似的。她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眼睛哭肿的部位虽然用化妆品掩饰了,但因为颜色不均,反而更凸显了双眼的红肿。如果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难想像她是一个开朗、聪明而体贴的女人,并且过着虽然平凡,却值得感谢的幸福家庭主妇生活。很显然地,那样的家庭主妇的脸,绝对比现在这张脸更让人有真实感。纶太郎因此觉得有些惭愧。这个女人被从天而降的莫名不幸压垮了,她除了在不幸的阴影下发抖之外,连诅咒降临到女儿身上的噩运都不曾有过。
百合子的父亲名叫葛见义隆,听说在福井市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人们常说上了年纪之后,持续工作能让人变年轻。大概是情绪控制得很好的关系吧!这位葛见义隆先生更让人产生那种感觉。或许生来就是不易发胖的体质,所以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全身上下看不到多余的赘肉。由于前厅实在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机灵的水原马上空出饭店员工开会用的会议室,让他们使用。
“令嫒发生了那样不幸的事情,真的让人很遗憾。”看到葛见夫妇坐定后,久能开口说话了。“非常抱歉,虽然这是让人难过的事情,但还是要在此向两位报告我们的搜查情况,同时也要请两位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葛见义隆轻轻摇了一下头,说:
“请问吧!不必担心我们。小女的所作所为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不管你们问什么,即使关系到我女儿的颜面,我们也会照实回答的。”
“别这么说。虽说杀人确实是重罪,但是经过我们这几天的调查,也了解到令嫒其实有值得同情的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更希望百合子小姐能够亲自回答我们的问题,很遗憾地,现在她已经无法回答我们任何问题了。”
“承蒙您这么讲,我们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葛见义隆好像咬着嘴唇似的说着。
“两位会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
“内人想搭今天傍晚的车回福井,我因为还要处理女儿的丧事,明天才会回去。不过,我会马上再回来这里看看情况。就算我四、五天不去事务所,应该也可以正常运作,不会有什么业务上的问题,更何况现在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您还要回来这里的理由是什么?”
葛见义隆微微张开嘴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却突然轻轻摇了一下头,压低声音喃喃地说:“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刚刚还说不管什么事情都会回答的,看来事实显然不是那样,或许是需要什么引子,才能让他说出来吧!
百合子的母亲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但她的心好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一副完全没有听到眼前丈夫与警察对话的样子。
纶太郎看了奥田一眼。会议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站着,他的背靠着格子窗,双手抱胸,摆出旁观者的姿态。
“可以问那件事情吗?”
“哪件事?”奥田反问。不过,他好像马上想起是什么事,便摸摸下巴说:“啊!请问、请问。全部都交给你们了。”
葛见义隆很谨慎地控制自己想问“是什么事”的好奇心,只是扬了扬眉梢。于是纶太郎接手久能的工作,开始扼要地说明搜查的进度与状况。他从百合子父亲的反应中,发现自己在下意识当中,表现出自己十分同情百合子的态度。百合子父亲对案情的了解程度似乎只限于媒体报导过的事情。作为凶手的父亲,他没有权利去询问别人,也不能在人前表露出自己痛失女儿的感情,甚至不能对自以为正义化身的谈话性节目主持人的中伤,表达反驳的意见,只能静静地等待议论的声音渐渐平息,等待人们对这个事件的记忆逐渐淡薄。可是,纶太郎把身为一位凶手的父亲开不了口的问题,一一地提出来解说,并且让人觉得他完全没有加油添醋,只是很客观地陈述了事实。故事的真正解说人还没有出现之前,只能耐心地坐在台前等待。这大概就是葛见义隆在此之前的心情吧!
然而,说故事者和听故事者的立场随时都可能转变,这种例子尤其容易出现在扮演侦探的这个角色上。那就像锁链、网眼一样,会不断串连出没有止境的故事,一个一个传下去,不会回头。这个意思就是说:有特权的说故事者,或最后的说故事者,事实上是不存在的。所有的故事都得摊开在听故事者的面前。所谓故事的结束,不过是因为场次的限定而不得不划下的暂时休止符,因为下一场故事的说故事人,已经在拉下来的幕后等待了。To be continued……故事的结尾总是不断在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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