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不该问这些事。”
一阵沉默,容子的目光盯在桌子上,把玩汤匙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纶太郎交替拿起咖啡杯和水杯,连续喝了好几口。
“对啊!”容子突然说:“就当作你什么也没问吧!这样不像是我的作风。嗯,就这么办。”
她缓缓抬起头,挺直腰杆,这个动作表示她已经调适好心情了。我就是被她的这种个性所吸引,纶太郎这么自我安慰道。容子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说:
“但是,听你刚才说的,我认为你的问题并不算是烦恼。百合子来京都见到二宫良明后,把奈津美的日记拿给他看。然而,他在得知真相后,并没有改变心意,反而指责百合子的罪行,把她逼上了绝路。得知心爱的人已经死去的二宫并没有因此平息内心的怒气,决定制裁羞辱奈津美的龙胆直巳。这样的说法是否可以解释这一连串的事呢?”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却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事实,完全摧毁了这种解释的基础。听我说,二宫良明在六年前已经死了,根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容子瞪大了眼睛,纶太郎把川端署当年所留下的笔录概要告诉了容子。
“二宫良明的老家在福井,他的父母对儿子死亡一事感到很羞耻,所以只有很亲密的朋友和亲戚才知道这件事,葬礼也只有少数几个至亲的人参加。虽然没有特别隐瞒,但其他人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住在东京的奈津美和百合子也不知道他的死讯。”
容子战战兢兢地摇摇头,露出困惑的眼神看着日记的影本。
“你的意思是……这里所写的事,包括他们偶然相遇,和持续柏拉图式交往的同时确认彼此心意的过程,都是奈津美杜撰的吗?”
“关于这点,我想了一整晚,虽然还不完整,但总算有了结论。该怎么向你解释呢?总而言之——”纶太郎停了下来,考虑该从何说起,“对了,你应该听过松任谷由实的〈毕业写真〉这首歌吧?”
“那当然,那是由实最受欢迎的歌,算是我们这个世代的怀旧歌曲,即使不用看谱,我也可以弹奏。”
“歌词也记得吗?”
“呢,等一下。”容子哼着那首歌的旋律,终于渐渐唱出歌词。之前好像也曾经有过这样一幕,纶太郎想起去年二月在东京电台的第七录音室和容子展开相隔数年的重逢情景,倾听着她的歌声。
每当遇到悲伤的事,就会翻开皮革的封面,
毕业照里的那个人,眼神总是那么温柔。
在街头遇见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只因毕业照里的容颜,仍然一如以往。
你不时在远处,斥责我在人群中随波逐流的改变。
摇曳的垂柳,仿佛在向我们娓娓诉说,
曾经走过柳树下的那条路,如今只能从电车上远眺。
当时的生命态度,希望你不要忘记,
因为你就是我的青春。
“这首歌是解开这起案件的关键吗?”容子唱完最后的副歌后,问道:“我可以理解二宫良明这个人的确就是奈津美的青春。”
“奈津美在三月十一日的日记中一这么写道:‘如果是以前的我,绝对不可能这么做——我之所以能够亳不犹豫地呼喊他的名字,并不是因为我比以前更有勇气,而是累积了六年的后悔一起涌上心头,给了我不顾一切隔着马路呼喊二宫的勇气。’
“但是,我还是认为二十四岁的奈津美和高中时代并没有差别。‘在街头遇见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因毕业照里的容颜,仍然一如以往’。六年后的她在街头看到当年的同学时,并没有勇气不顾一切地叫他的名字,她和由实歌中的女主角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这正是她不幸的开始。”
“但你搞错了前提,”容子提出异议,“因为二宫良明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在街上遇见他。奈津美的日记从第一页开始就是谎言。”
“关于二宫良明的部分,你说得没错。但是,如果三月十日下午,她在四条通看到的人是和二宫良明十分相像的另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
纶太郎点点头,“奈津美那天在四条通的人潮中发现了高中时代的同学,发现了暌违七年的单恋对象。虽然事实上他只是和她单恋对象十分相像的另一个人,但她误以为就是那个人。这是最重要的关键。奈津美知道他念了京都的大学,但是并不知道他在半年后就死了,所以,在行人如织的四条通误以为看到了老同学也是很正常的事。对她来说,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除了可以抵消六年份的思念,还够我享用一辈子’。但如果奈津美天生的内向和畏缩个性令她裹足不前,使她没有出声叫他,最后再也看不到他的踪影呢?”
容子似乎慢慢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就等于她让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从指尖流失了,她对于这件事的悔恨使她开始把内心的愿望写在日记上——”
“我并不认为奈津美日记上所写的从头到尾都是虚假的,”纶太郎继续解释说:“在东京所发生的事,应该是她根据事实做的纪录,至少百合子为三木达也堕胎,或是十月二日,她拒绝三木求爱的相关记述都确有其事,因此,只有京都的相关记述需要确认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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