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城算是烟州所有县城中最富有的县城了,满街都是小高层,没几分钟就看到一个虽然俗气但却豪华的别墅。新区建得丝毫不亚于烟州市区的建筑。路上到处都是现代、三菱的跑车,以及各种型号的奥迪轿车和丰田的大吉普,奔驰宝马虽然仍是少数,但所占的比例却大大增加。当然,我和钱峨还能向窗外看看,楚怀负心情极度郁闷,什么景象在他眼里都显得很险恶。
他的家住在一个陈旧的楼中,但进了门才发现里面布置得富丽堂皇,还有上下两层,有专门的一个酒廊,里面都是些轩尼诗芝华士,以及我叫不上名字的收藏品。
可是家里却空无一人,楚怀负想了想,对我说:“宽,我估计我爸妈和亲戚们都去医院了。”
我问:“你知道在哪儿吧?”
楚怀负点点头,随即眼睛又是一红:“我知道,有很多煤矿工人受了工伤都去那个医院。”
我拍拍他:“咱走。”
于是在楚怀负的带领下,我们去了一家叫强生的医院,虽然只是县医院,但可以看得县政府为了建设它花了很大工夫,占地很大,而且门口还有喷泉,里面有一个专门停放各种汽车的广场,在医院大厦后面,还有两个专供病号住院的楼。
等问清楚房间,楚怀负迫不及待地跑到电梯口,我们俩几乎追不上他。看得出这家医院人非常多,电梯好几次要下来,半路却总被谁给截住,然后重新上去。等了好半天,一个电梯才降到一楼,而我们身后已经有十多个人,还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鼻子里插着什么,右脚被绑起并抬高的老头子。
一见到门打开,我们本打算一拥而入,后面那几个推床的家属也打算先挤进去,并大喊着:“借光,借过!”
但在那一瞬间人们都安静了。因为电梯里面走出七八个大皮鞋,踏得地板咚咚响。我吃了一惊,看到几双如同鹰隼般锐利邪恶的眼睛正向外面扫视,几个圆圆光光的秃脑袋摇摇晃晃地探出来。说真的,我也算见过很多恶人了,但只有姚金顶给过我这样的感觉,那种阴毒的气势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很快,那几个人没费什么力气就走了出来,尽管他们只有五六个人,但都是高大魁梧的身材,而且不同于我在烟州看到的某些社会青年地痞流氓,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赘肉,裸露在外的部分都是青筋迸起,肌肉发达。穿着也不是传统的黑色皮衣或者别的什么,而是料子很好的迷彩服,灰色、蓝色、黄绿色杂在一起。
楚怀负连忙把头低下,轻声说:“你俩把头低下,别看他们!”
等那帮人与我们擦肩而过时,我竟然有种走过狮群的感觉。等那些人消失在门口后,大家才开始议论纷纷,并一股脑地挤了进去。
到了10楼,楚怀负一出门口就踉踉跄跄地跑进去,到了指定的房间,我们迎面看到二十多个人,有老人有孩子,还有很多妇女,男人只有三四个,而且都很瘦,全部都在哭哭啼啼的。楚怀负进了房间,听到里面哭声一片,那种凄惨,真的,我形容不出来,即便我是个外人,此事也跟我无关,可就像一把锋利的锥子扎进了我的心脏,并且在里面来回疯狂地翻搅。
钱峨是个触景生情的人,眼睛居然有点湿润,也许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太过做作,也只有我知道这家伙是个看动画片都会感动得掉泪的人,何况看到这样的场面。可我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尽管说不过去,但我不想装模作样,还不如保持原来那一脸严肃。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楚怀负有点颓然地走出来,我连忙拉住他的手,只觉得他本来瘦骨嶙峋的手现在居然像满是肥肉一样,一点儿骨感也没有,软绵绵的没有生气。楚怀负转过身不知道又跟那几个亲戚说了些什么,接着他们突然又放声嚎啕,然后互相搂着拍肩膀和背部。
我和钱峨呆滞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怕说错了话惹怒他们。楚怀负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之后,指着我和钱峨对亲戚们说:“这是我大学的同学辛宽和钱峨,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领头的一个像是大伯的老年男子皱着眉头说:“怀负,是好朋友就别把人家牵扯进来。”
另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连忙说:”我大哥不怎么会说话。两位小同学,谢谢你们能来,我们都盼望着怀负将来能够自立,而且多交好朋友。”
楚怀负点点头,介绍道:“这是我大伯,三叔和四叔。”
四叔是个很沉默的人,这时候突然开口:“怀负,刚才护矿队的人来了。”
“知道。”楚怀负神色黯然,咬牙切齿地说,“我看见了。这帮畜牲来干什么?还嫌害得我们不够?”
三叔的话比较多:“怀负,这次他们又要咱们家顶缸,而且什么损失也不赔……虽然咱们家也算有两个钱,原先说好一个月一万,这还说得过去。可是听说现在病情有点恶化,一个星期就得送进去一万……这谁受得了?”
“我去找他们!”楚怀负的眼睛突然涌上一股血红,颤抖着说:“这样的气真得受够了!”说罢转过身就要跑出去。
我连忙拉住他,手指深深地嵌进他的衣服:“你疯了?刚才那些是什么人我也能看得出来,你去不是送死么?你拿什么跟他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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