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板还在愤愤然。石语想,唐师母的外甥,就是唐大卫的表哥吧。
“我原来的想法是给他一只位置,挂个经理之类,至少当个领班吧,面子上也好看点,也配他的身份——到底是老大学生。不过他实在是捧不起的刘阿斗。看他也是心理不平衡,从前我们这种人是没办法和他比,现在嘛——不谈了。”
石语想,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也不是谁都当得来的。如凯文那样,既要赚那五斗米,又要维持自己的面子,这使他很难给自己在社会中准确定位,心理和行为产生了矛盾。要是换了他表弟唐大卫,会怎么样?估计和他差不多。
凯文又拖拖拉拉走来,不声不响给石语添上茶。石语颔首示谢。
“有的时候老克勒也蛮会看山水,自己的事情倒是想得起来去做,也算难为他了。”王老板觉得有了个台阶下。
“房间的装饰布置我请了人设计,家具有新做的,也有唐家的留下的。我给你约一约那个设计师,请他介绍吧。我是讲不出什么名堂。”
石语点点头,又说:“我想在这里住几天,熟悉一下。因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光线下拍摄,同样的拍摄对象会呈现不同的效果,需要……”
本来石语觉得不大好解释,但王老板似乎明白了:“这我知道,当年我在吉林插队的时候,画报记者来拍照,也住了七八天,搞什么‘三同’。不过,现在这里出了点事,不大方便。”
王老板说着叹了口气。
石语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看来小同说的不假。
“是不是小刮刀的事?”石语干脆单刀直入。
“你怎么知道?”王老板一脸惊讶,转而变为戒备。
“他是我同学,插队也在一起。”石语认为不用多说,答复越简单越好。
这时门口有人插话:“石老师,你不是来捉鬼的吧?”
作者:又梦江南 回复日期:2005-11-28 21:34:00 57#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都说小刮刀是被吓死的。我还听弄堂里的人说,这座房子过去莫名其妙死的人不少,阴气太重——阴气太重是什么意思啊?”咪咪回头问老爸。
“瞎三话四!什么阴气不阴气的。咪咪你还相信这一套,大学里怎么学的?石先生,这小姑娘说话不托下巴,不要理她。”
王老板真有点恼怒了。要是《时尚圣经》把这些内容“客观、独立”地捅出去怎么办?这就成了羊肉没吃着惹一身骚,谁会到一座有阴森森名声的房子里品味海上旧梦?主题餐厅的主题要改成“鬼屋”了。
石语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像是没看到王老板发急:“看来王老板是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我也不相信。这样吧,最好给我安排一间房间,我明天搬过来。我的器材不少,你见过照相馆里那堆东西吧?我的也差不多,总不能天天搬来搬去吧?真的,我一点都不忌讳。我知道王老板你是好意,我心领了。”
王老板自以为是老江湖,现在发现石语比自己更江湖,玩的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招数。都是场面上的人,既然自己棋错一着,再推搪就显得不上路了。反正事已至此,让他搬过来,自己的处境还能坏到哪里去?绝对不能开罪这个姓石的。王老板是生意人,孰轻孰重,他拎得清。
顺水推舟,王老板就应承下来了。
“那我呢?石老师能搬进来,我为啥不能?”
“石先生是工作,你算是干什么?影响酒楼的工作?我赚不到钞票,你吃什么?”
“我能影响你什么?你不是嫌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吗?好,你人手紧,我来这里给你打工,洗碗、端盘子、擦台子、杀猪都行!”
咪咪摆出一副决战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王老板想像不出在唐公馆杀猪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只觉头大如斗,挥了挥手,照例败下阵来。
咪咪站在老爸身后,朝石语得意一笑,然后在老爸头上做了个V型手势。石语看过去,好像王老板脑袋上长出了一对角。
吃饭时,石语吃得很少,喝得更少。王老板两杯下肚,已经开始直呼石语姓名,等到耳朵开始发红时,王老板终于谈起烦扰他的那些怪事。
酒楼虽说生意兴隆,但似乎从一开始就被旧日的阴影笼罩在不祥之中。
这是一所旧宅,老主人唐老头在文革中跳苏州河自杀了,唐老太也莫名其妙地死了,两人都是死不见尸。他们的孙子在云南插队时逃到外国去,死得很惨。
文革中这里有那么几个月成了一个什么造反司令部,常在夜里抓了人来拷打,周围居民常在月黑风高之夜听到惨叫声,听说有人被逼死在这里。很快这个野鸡司令部被更大的造反派组织灭了,头头也神秘地死在大门后的通道里。那时,周围邻居有说看见唐老头在屋顶上现身的,有说听见神秘哭声的。总之,好似总有一片神秘凄惨的迷雾笼罩着公馆。
作者:又梦江南 回复日期:2005-11-29 9:11:00 59#
文革后,原来的主人唐老头的儿子倒是太太平平住了几年,然后去了香港,房子留给一家亲戚住着。那家人却不知怎么突然买房搬了出去,将这座房子租赁给了现在餐馆的王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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