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月迅速捞过冲上去的女孩,任由她在怀里拳打脚踢,痛哭哀号。
湖中无预料地生出数根舞动的黑色长须,急速旋转而上拧成粗大的树干形状,而散开的树杈则裹住光焰中的女子。夜离用力拉紧魂锁,一扬手,锁链碎成星点消逝,空中一条“黑蛇”急速下沉,没入水中。
“姐姐……”一只小手孤独无助地悬在空中,丝丝对着湖面层层不断的涟漪绝望呐喊。
“她被救走了。”幻月漠然道出,不知算不算安慰。
“哼,后台挺硬,逃得也快,”夜离怒火难平,“要是以为能从我手中逃走,未免异想天开了点。”摊开掌心朝下,聚起微光,盈盈洒洒涌入广阔无际的水域。
“殿下,穷寇莫追,我们该走了。”幻月抱起悲伤过度的女孩。
“空手而归,不怕对大哥没交代?”
“不是空手,还有个意外。”
“唔?”夜离定了会儿,收手转怒为讽笑,“哼,最近天气越来越暖,蚊子也变多了,嗡嗡的嗅着味来,追着人叮,是够烦的,回去吧!”暂且放过你们,来时如敢进犯夜宅,定当好好招待。少年唇边划过一抹嗜血的弧线……
矫捷的身影穿梭于幢幢楼宇间,越过低矮的屋顶,飞掠一排昏沉的路灯,健步如飞,至寂静无人的湖边,左手中指那颗闪耀的祖母绿宝石失去光彩,四野死气沉沉,茫茫的湖面好似一团迷雾,让人不解。
一张刚硬的年轻脸庞凝峻如刀,锐利双眸射出咄咄逼人的寒光,左脸一条利落的疤痕于眼角下延至颌骨,爬过整整半张脸,原本英俊的男子因这条疤而毁容,反过来却又为他增添几分霸气,令强者为之叹服,懦者为之生畏。
“刚才分明有非常强烈的异体反应,为什么转眼消失了?”男子抬头仰望深重的夜空,那不是人类能对付的力量,二十年前的预言,开始应验了吗?
☆、第十话 阴阳师的拒绝 (3090字)
梁以姗看似心无旁骛地跟着楚潇然,心里实有层深深的疑虑,她不了解特派局,对它的概念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词。
爷爷在世时她曾问,为什么他要拒绝特派局的诚恳邀请?爷爷沉重地叹了气,目中凝聚着难以参透的深远,仅仅对她说,古老的法术不容玷污。
千古至今,阴阳师的法术依靠自然五行之精华结合人体内精气,加以融会贯通以调和至平衡境界,借助无穷无尽的自然之气来提高自身术法。
特派局的做法阻隔了两者融聚,并生生将其切断,术法完全基于体中精气,将其引出超水准发挥,在使人迅速掌握治妖之法,提升能力的同时对人体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这种伤虽不在肉体,御灵师的生涯却挨不过二十个年头,而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开灵资质最佳,为特派局新生血脉的最佳人选。如果一名御灵师十五岁受封,那他的生命将永久停留在三十五——这些话梁源没告诉孙女。
他不解为诛灭妖魔,尤尼何故疯狂至此,倘若他还是一个人,怎如此不懂珍惜同族性命?曾试图辩驳,苦于没有证据,尤尼的威信又超越了一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如同在人间幕后操纵的神。
但人存于天地,并非凌驾其上的主宰,世间万物,莫不息息相关,相生相克,诸如妖魔与人类共生于世,是宇宙赋予的制衡之道。任何一方都无法代表正义执行审判——正义只属于胜者,胜负未分前,谁都可以是正义的使者,也都可以是罪恶的化身。然而无人能打破天定的制衡,人类自诩的正义并非真正的正义,妖魔高举的侵犯亦非真正的侵犯,双方只不过在努力求得自己生存的利益,想在明世里占有绝对统治权,妖因此而害人与人因此而灭妖,有何不同?
纵使洞悉一切,仍阻止不了双方的残杀,不可能理解,不可能停息的战争,阴阳师能做的,就是堵上性命斩妖除魔,保护心中所容、所爱……
“阴阳师能做的,就是堵上性命斩妖除魔,保护心中所容、所爱。”梁以姗一直牢记着爷爷的话,和话语中深深的无奈。她感觉得出,爷爷的伤怀与对敌人的怜悯。
“人常言妖魔嗜血成性,残暴不仁,殊不知它们也存在情与义,只不为人所理解……如果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妖魔亦非草木,谁能断言它们就无感情呢?况且,草木果真无情吗?人为什么要赋予它们诸多含意?爱情、亲情、友情、思念、悲伤、幸福、感动、骄傲、诅咒、忍耐、赤诚……囊括人间七情六欲,因为有情,所以会恨,会怒,会争斗,会流血,会有杀伐,不断卷出更多情仇,衍生更多爱恨。燃烧的感情浇不灭仇恨的火焰,杀戮不息,战争永不休止。不管人或妖魔,终究不是神。”
那时她十岁,不懂爷爷这话何意?一边修学一边修行,爷爷临终的前一年,告知她二十年前占不出结果的凶卦,隐居后他多次卜卦,意外发现藏于卦象外的一个惊天大秘:难怪没有结果,它本就无结局可言。
带着继承爷爷阴阳师之名的遗愿和那个秘密,梁以姗果断报考谷江大学,到这座危机潜伏的城市大舞台——
正是在谷江,她遇到杜安卓与丁灵,似乎弄明白了爷爷所说的妖魔之情与义,和人一样的感情,至真至纯,是世间所有生灵最平等的圣洁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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