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有多难捱,天还是一点一点,像照片特效里的滤镜,慢慢暗了下来。洛先醒了,睡眼惺忪,伸着懒腰下了车。这个半长发假正太跑过来跟我们坐到一起,时不时打个哈欠,什么话也没说。我歪过头,看看旁边的红白裙小御姐。娜美正望着远方出神,落日的余晖撒在她脸上,染成一片朦胧的金黄色。
这个时间好熟悉。几个月前我为了参加三叔葬礼回来,开车到达东山别墅时,遇到了在大树下趴着看爱丽斯漫游仙境的小丫头。那个画面跟现在这个场景,色调一模一样。我们的故事,好像从那会儿才正式开始。我从来没想过结束,可是,是故事都会结束。可能需要再几个星期,几个月,几年,几十年,可能是就是今晚。谁知道呢。
我开始怕了。怕什么呢,不是怕死,这太抽象。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一些人,得不到曾有过的温暖,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饭,听不到老爸爽朗而又憨厚的笑声,再也无法完成那残破不堪满是灰尘,日渐趋于平淡的梦想。
妈的,如果这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好想抱着一棵树放声大哭一场。我对这个世界如此留恋,哪怕它已崩坏到这个地步。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望着长发白幼秀小猫在想,小丫头你就一直睡吧,今晚不要醒了。错过满月祭祀,也没什么,我们就回家,收拾收拾东西,随便寻一个地方。某天涯,某海角,某森林,某小岛,都可以,只要我们都在一起就好。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我知道不太可能,永安正在封锁不必说,我们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决,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正陷于水深火热,被无形的恐惧笼罩,死党美人下落不明,在这座城市迷宫,心还跳动,却未重逢,三缺一,即便远走高飞也不会觉得幸福。于是又回到那个老问题:如果没有尖齿,我就不能保护你,如果生出尖齿,我就无法亲吻你。
我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知道。这是一场赌博,赢了就换来一个拯救的可能,输了,大概没人知道,在东山的这片林子里,有一个年轻人长眠于此。如果有的选,我会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这样一行字:斯道?杨在此安息,恕我无法再站起来(1989.11—2012.09)
很酷吧,如果我还活着,又能连上外网,我就在微博的简介上这样写。
如果不幸失败,我的英勇事迹,可能被小猫,娜美,甚至洛记录下来,口口相传,在她们都变老的时候,讲给子子孙孙。就像奶奶给我讲她的愣子哥。那些小孩可能会跟儿时的我一样,好奇的瞪大眼睛,问:小猫奶奶,娜美奶奶,洛奶奶,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大家伙爷爷就埋在了那里,再也没有醒过来?她们会微微笑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没有讲完的故事,最让人牵挂。
我把自己想的扬起嘴角,正兀自出神,娜美碰了碰我,眨巴着眼眸轻声说道:她醒了。
白幼秀小软妹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坐了起来,小丫头长发乖巧垂肩,迷离的揉了几下眼眸,扭头朝我们这看了过来。想着娜美在林子说的话,我不由得一颤,心里有个声音在突突的叫:小猫,宝贝,宝贝,小猫,小猫,宝贝。
洛见小猫醒了,就拍拍屁股,准备往那边转移了。四个人都站起来,本来距离就不远,我们很快聚到了一起。这时候,月亮还没完全爬出来,林子中黑到难辨人脸,正是明暗交替的临界时刻。
这样也好,我徒劳的睁大眼睛,注视着近在咫尺却无法看到脸上表情的长发萌物小女神。这个时候,毫发毕现的清晰,只会放大悲伤吧。我不希望你悲伤呢。更不想再看到你哭。你会为我哭,我当然心中欢喜。可哭多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林妹妹哭着哭着,不就香消玉殒了吗。
幽暗未明的林间,只知道大家在歪着头,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讲话,还是大姐头小火女娜美开了口:“月亮马上出来,我们是不是该下棺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生出种事到临头别无选择的恐慌,又是一阵死寂的安静,半天,小猫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大家伙,现在太黑,你去开车灯,再过来抬。红白裙小御姐娜美指挥道。
我的嘴比大脑反应快,嗯了一声,就心慌慌的迈着大步走开,上车,起火,掉了掉头,让灯光对准那片空地,再下来,紧跑着返了回去。
这枚橄榄棺虽然是棺木里的轻量级选手,毕竟体积摆在那儿,一个人的话,除非天生神力,否则很难搬得起。为了轻便些,我们先把棺盖掀了下来。我是这几个人里的大家伙,自然独抬一头,娜美和小洛在另一头,小猫儿在我挖的那个坑长边的中间指挥。这时候,借着车灯,面目自然是能看得清些了,只是由不得我在小猫脸蛋上分神,叫着号子,一,二,三,起,三个人踉踉跄跄的抬起橄榄棺,往坑里挪。按说只要摆正了,就是往下一放的事,可偏偏就是对不齐。可能我这棺材坑挖的有点窄,深度还可以,肯定达到了娜美说的没过棺盖一尺,宽度上,则有点紧张。于是老格在那儿。洛那小胳膊明显在哆嗦,颤声叫道:哎,我不行了,快,先放一放,放一放。还没说完,一声闷响,她那角就砸地上了。随着棺木猛的倾斜,我身子也是被带的剧颤,跟娜美互望一眼,这样耗着,谁也吃不消,只好由着橄榄棺斜架在那里,先放了下来。洛蹲在地上,休息了大概半分钟,一拍胸脯说:好了!再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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