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田居住的宝莱庄公寓附近有点像东京的深川一带,有很多木材批发商和瓦材批发商林立着,里面居住着从事商业的中产阶级及更下层的人。
来自淀川的装满木材和瓦的货船在横堀运河上来回穿梭运货的情景已成往事,现在这些都改为卡车运输了。从大阪站到宝莱庄公寓,步行约一个小时,搭出租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从关西干线的凑町站到宝莱庄公寓,步行需四十分钟,搭出租车需十五分钟左右。
五月十一日的早上,从宝莱庄公寓三田的房间里接二连三地传来了花瓶等东西被摔破的声音,然后又响起了人的呻吟声。隔壁的主妇听到后觉得有些担心,就走到走廊上来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房门。
宝莱庄公寓并不适合三田那样的高收入者居住。走廊很窄,人走在上面还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房门的门板很薄,就跟车站卖的便当盒一样只有薄薄的一层而已,一点都不隔音。主妇站在廊下,听见有啪哒啪哒的声音从房里传了出来,接着,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喂,什么事?”
一个男的开口问道。他穿着灰色衣服,戴着一副眼镜。因为他当时背对着窗户站着,所以主妇没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刚才我们是在做体操喔;昨晚喝醉了,为了让脑袋清醒清醒,于是就做了一下体操。然后刚才,三田那个家伙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了。喂,你没事吧?”
男人把头稍稍往后扭了扭,大声地向里面的人问道。然后他又看着主妇,和颜悦色地微笑着。他主动搭话的态度,让她心中的疑虑一扫而光;他开朗温和的态度,连主妇也不禁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看着这个男人,主妇的心中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三田一定正趴在床边上,屁股蹭着地面,还疼得皱起了眉头。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主妇听了他的话之后,笑嘻嘻地回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了。一方面是因为她担心瓦斯炉上煮着的牛奶要溢出来了,另一方面就是,她在电影里学的那几句东京腔已经山穷水尽了,再聊下去就要露馅了。她之所以硬撑着想说标准语,是因为那个男人说着一口非常地道、悦耳的东京标准语。
一个小时之后,邮递员来了,是给三田送信来的,信里面装着的是三田很久没有收到的稿酬。由于无论怎么敲门屋里都没有响应,所以邮递员就只好自己推开门进去了,结果一进门后,他当场吓得将手上的邮件掉到了地上,因为他发现,三田稔再也不需要稿酬了。屋子的中央放着一张餐桌,三田稔仰面朝天地倒在桌脚的旁边,眼睛翻着白眼。他已经死了。
那是发生在一个夜雨方歇,乌云密布的日子里的事情。
02
案件发生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六月十四日的午后,受大阪警署的委托,东京八王子署的搜查主任对唐泽良雄进行了审问。
唐泽良雄在东京都下东八王子郊外经营着一个很大的果园,他虽然很年轻,但在经营策略上却很有一套。他栽种百香果,和一家大型果汁公司签订了购销合同,利润相当可观。同时,他又预测到杏仁会走俏,就购进了大量的杏树种苗,现在又与生产糖果的公司做着很大的买卖,这些成就都证明了唐泽具有过人的经营才能。这么说也许有点不合适,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妹妹。如果父母都在世的话,恐怕保守的老人是如论如何也不会让儿子来做这些冒风险的买卖吧。
唐泽良雄有着一副典型的农民体格,非常健壮。他手脚上的关节鼓得高高的,显得很粗壮,晒得黝黑的脸上戴着一副米黄色的近视眼镜。他那略显开阔的眉眼和扇贝形的耳朵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
“坐吧。”
主任招呼唐泽良雄坐下。对方坐到椅子上之后,他却一直埋着头翻阅档案。过不了多久,大多数的受审者都会对主任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感到不耐烦,从而表现出心焦、急躁的样子,眼神里也会流露出对他的傲慢态度表示不满的情绪。主任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这是他的心理战术。因为主任清楚地知道,人的心情一旦不平静,就容易说漏嘴。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唐泽开始表现出不耐烦了。好像衣服领子不舒服似的,他开始时不时地左右摇头,还神经质似的抠鼻子。主任觉得开始审问的时机到了。
“你认识三田稔吧?”
“我没见过他。赶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去大阪干什么?”
“一方面是去看望田边绢子小姐,同时也是去和三田进行交涉。三田对田边小姐的找碴,让她非常痛苦。我身为田边小姐的未婚夫,想要代替她去和三田进行交涉。”
他似乎放松了些,回答得很镇定。
“你去宝莱庄公寓时,被封锁现场的警官给挡了回来,当时是下午一点刚过;不过,那是你那天第二次去宝莱庄公寓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之前曾去过宝莱庄公寓。三田被杀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半左右……哎,直截了当地说吧,就是大阪那边的警察怀疑是你杀了三田。”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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