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那儿有家用电器吗?出国前怕那里没有电饭煲,我们还一起练习用普通锅煮饭呢。买得到米吗?不会还是物物交换吧?用贝壳或金块什么的——我的偏见也够严重的,真对不起,可实在是难以想象那里的生活。
我想要了解你的工作,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于是,我申请订购了国际志愿者队事务局发行的月刊《Blue Sky》。上周,第一期,也就是六月号寄来了。令人惊讶的内容可真不少……
出国前,你对我说一起去领证时,我硬是逞强着说“我等你两年,放心去吧”,领证的事就暂缓了。但是,看了《Blue Sky》我才发现,队员家属有各种福利呢。
首先呢,即使不订阅《Blue Sky》,在队员赴任期间,每月都会免费寄送。
比起这种细节,我更在意的是“家属访问团”。访问团每年组织一次,可以和在P国工作的其他队员的家人一起,去P国参观队员们各自的工作情况。事务局会承担80%的交通费和住宿费,超便宜的。不过,问题还不是钱。
当然,花费很少这点确实非常吸引人。可更重要的是——交通工具。
我查了查该怎么去你住的地方,发现到离你一百公里外的小镇都还比较容易。但要从那儿再去你的村子,就必须租船或是小型飞机。跟着“家属访问团”去的话,事务局可以提供小型飞机的租借服务。月刊中的一篇随记是这么写的。
这么一来,村子里通电这件事反倒显得不可思议了。村里人都穿着衣服的吧。
除了租借,在我所查到的方法中只剩一种,就是和当地镇上的渔夫商量。这太困难了。大概“家属访问团”已经接到了太多队员朋友或恋人的咨询,因此,月刊上写明了参加者必须为三等亲【三等亲:日本法律上亲属关系之一,即曾祖父母、曾孙、叔姨、侄子女等的关系。】以内的家属,附加其他一些在普通宣传册上没印的条件。
早知如此,当初就领证了——我正后悔着,便收到了你的信。我写的信顺利地寄到了你那儿呢。你的信也来到了我的手中。那么偏僻的地方,寄封信要花上二十天对吧。到底是怎么从村里运送到小镇去的呢?
我的心怦怦跳着,拆开了信封。
这有棱有角的字确实是你的笔迹。不过,我已经有多少年没看过你手写的字了呢?回想起来,还得追溯到高中抄你数学课作业那时候呢。
知道了你申请参加国际志愿者队的理由以及瞒着我的理由,我首先要向你道歉。为我当天临时取消了和你一起看电影的约会,也为我从没和你商量过朋友遭到家庭暴力的事。
那位朋友是由美。有一次我参加同事的婚礼,因为要作为公司同期入职的同事代表发言,还在你面前练习了好几遍。就是那个由美。她和学生时代同一社团的学长结了婚。一起吃午饭时,她总会向我说起她老公的事。
一开始是非常幸福的生活片段,可半年不到,便演变成了让人不忍听闻的辛酸经历。由美的老公非常喜欢赌博和改装车,为了这两样东西一直挥金如土,甚至动用两人的生活费和由美自己的积蓄,被由美念叨了几句之后便暴怒地打了她。手腕和侧腹都是淤青的由美,在我的面前哭出声来。
每次我都向由美提出例如“和家人商量”、“和可靠的公司前辈商量”这样的解决方法,可她只是—个劲儿地摇头,说“算了”。
约会前一天晚上,由美突然跑到我住的公寓来,说是从老公那里逃出来的。她的左眼肿了,周围都是紫色的淤血。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由美会被杀的。说服了本来只想在我这里住一晚的由美,不顾已是深夜,我坚持给家庭暴力咨询处打了电话。对方为我们介绍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一大早,我就打电话预约了当天下午的见面。
意识到和你有约,已经是我和由美一超走出家门之后了。牵着步伐沉重的由美,我一边想怎么穿了双这么难走的鞋出门,一边低头看向脚面,这才突然想起之前为了和你见面,已经早早把新买的鞋放在玄关处了,于是慌忙给你打了电话。
对不起,我头脑一热就什么都忘了。我这毛病你也知道的。
写信的话明明就能顺畅地写下来,为什么当时不找你商量呢?也许是因为直到由美跑来我家之前,我都对这事没有什么深切的感受吧。还有,既然是同性朋友的烦恼,总觉得不能告诉异性呢,哪怕是你。
然而,当时要是和你商量就好了。
由美去了咨询处的第二天,就不再和我说话,第二个月便辞了职。我还以为是她丈夫逼她这么做的。直到两周前,我在街上偶然遇见她,问起她的近况时,才得知她已经和丈夫离了婚。由美怨恨地瞪着我说“都是你害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你商量的话,你会给我什么建议呢?也许你会觉得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必要问你。可是,我只不过想让你明白,不想和你商量,绝不是因为那件事的原因。
十五年前,我们两人约好,决不再提起那起事件。从那以来,我们一直遵守着约定,甚至没发觉误会已经产生。虽然失去了对那起事件的记忆,可在那之前发生的种种欺侮,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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