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初夏的凌晨有些阴冷,看着天上浮动的暗云,我愈发感觉到这个夏天的寒意。
七、小 镇
清晨,我送陆铜上了回城的车,临走之际,陆铜决定把方安琳作为新的行为研究个案,也许这样可以帮助到小姑娘。经校长的同意,他调借了方安琳在学校的档案,并答应校方在适当时候把她送到行为科学研究所进行免费的心理治疗。
根据校长的指示,学校里将对安全隐患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排查,把这个月定为学生人生观教育月,并要我去方安琳家做一次家访。
紧急校务会结束后,我去看了方安琳。她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很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睛大而空洞,已经失去了往日那种似乎能看穿人的锐利,正神情恍惚地望着天花板,有两个值班老师在陪着她。
方安琳见到我来了,嘴唇动了动,像要跟我说话。
“安琳,你为什么做这种傻事?”我温和地说。
方安琳的嘴唇又动了动,可始终没有说出话来,想必她受了极大的精神刺激,以至于虚弱到说不出话。
我跟两个老师谈了校务会的决议,鉴于方安琳目前的精神状况,准备上午把她转到镇中心卫生院住院留观,并已托人通知她的瞎眼奶奶。
正在说着话,我的手背一凉,一股寒气透过手臂传了上来,不禁打了个哆嗦,低头一看竟是方安琳抓着我的手。
她的眼里闪动着恐惧的目光,仍像要跟我说话。
“安琳,你有事想说吗?”我问,把耳朵靠近。
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我终于听清楚了。
“救救我……”她说出这三个字。
我立刻想起昨晚在寝室的一幕,方安琳在墙上不也是喊着同样的话吗?
“不要怕,你跟我说,谁在害你?”
方安琳的表情变得诡异可怕,把我的手抓得更紧。
“脸!”她说。
“脸?是谁?”
一提起那个人,方安琳显得痛苦异常,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双手用力扯着头发,发狂似地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的反应出乎我们的意料,这场短暂的谈话就这样中止了,我们叫来了张校医,十分钟后,接方安琳的救护车也到了。
我和张校医跟着去卫生院,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一路上,方安琳的情绪仍然很激动,她紧握着我的手颤抖着。
忙了一上午,终于把方安琳安顿好。从卫生院出来,下起了小雨,今天的雨似乎特别黏湿,挥之不去,缠绕着整个小镇。
张校医有事先走了,剩下我独自走在湿漉漉的街上,小镇有些凄冷,看不到几个人。从医院到站牌的距离不算远,但我却感到这段路很长,长得让人不耐烦。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方安琳说有一个人在害她,但又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脸”代表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她画的那张诡异的脸?如果是这样,只要找到了脸的主人,一切都昭然若揭了。
方安琳能如此细致地画出这个人的脸,就说明她认识他,但为什么又说不知道呢?是她不想说,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张脸无论如何都是事情的关键。
我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到了站牌前,车子还没来,一个黑衣女人撑着黑伞也在等车,她背朝着我,整个人都隐在雨伞的阴影里。我们相隔一米,默默地站着。
时间在一秒一秒流逝,我点燃一根烟,半靠在站牌上。
我发觉旁边的女人有些怪异,自从我来到后,就没见她动过,总是面对着车要来的方向,不回一下头,我始终没看到她的面容。然而她的背影给我熟悉的感觉,我的好奇心顿起,想要看一下她究竟长什么模样,可就这样走到她前面去,未免有些唐突。
好不容易,一辆城乡巴士过来了,但不是去灵岩中学的,而是开往邻镇灵枫镇的,我有些失望。
车子停了下来,那女的收了伞,上了车。
在车门即将关掉的刹那,我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烟从我的唇上掉了下来。
那个女人,竟是方安琳!
在我愣在那儿的时候,车子开动了。
“喂!停一下!”我恍然从梦中醒来,追着车尾喊道,可司机并没有听到我的话。
看着车消失在路弯,我只好停止了追赶。
这怎么回事?方安琳明明住进了医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
我来不及细想,回头就往医院跑。
方安琳收治在405病房,我一口气跑上了住院部四楼。
我是喘着粗气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方安琳半坐在病床上,正在挂吊针。她的情绪平稳了很多,见到我这样子回来,微微有些吃惊。
“老师?!”
我控制住自己的激动,问:“刚才,你没出去吧?”
她摇了摇头。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从她的身体状态看,实在不可能擅自走出医院,而且,吊针挂到了一半,从时间上也不成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不敢把刚才的事告诉她。
“老师,我很害怕,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他会追到这里来的。”方安琳的眼里透着绝望,这是她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面对面跟我说话。
“安琳,我会帮你的,但你得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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