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冈误解了我的意思,他语气强硬地说: “我为什么要怕山啊?顺带去次山上有什么?走,就去岩手山。”他强调着。
“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不过顺着这条路开就会到的吧?”森冈顺手指向左前方,信口开河地说, “山这种东西,只要你一直开总能碰上的。”
我按照他的指示从国道转到了左侧的一条小路上。的确,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但遥远之极的前方,却是看得到一方被厚得不能再厚的云层遮蔽的天空,那后面似乎就真的隐藏着山。
开过一片宽广的田地之后,又看到了46号国道的标牌。再次开回国道,很快又看到一块路牌。
“哟,这不是小岩井农场吗?”已经沉默了蛮长时间的森冈冷不丁地说, “真怀念啊。”
“你知道那里?”
“小时候曾经来过,跟老娘一起。”
“就是被你刺伤的母亲吗?”
森冈看了我一眼,似乎要警告我别废话: “那个时候当然还没有刺伤她。”他莫名其妙地解释了一句, “小岩井农场这个地方,原本是岩手山爆发的时候被火山灰掩埋的地方。”
“火山爆发啊。”我过去也曾经好几次亲眼目睹火山爆发所造成的灾害,不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然后,经过上百年的时间,重新开垦为土地并且植树造林,最后才成为了牧场。真的是费尽千辛万苦的呢,知道了吗?”
“你真博学。”
森冈再次陷入沉默。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似乎正在回忆某些事情。而我因为无法断定到底该走哪条车道,便一直挑比较空的那条时左时右地前进。
终于,森冈又开口了: “我从没想过老娘竟然是我的敌人。”看他的样子,就像是水池里的水位上升了,水不得不要溢出来一样,话就是那么自然地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敌人?”
“就像你说的那样。”
“像我说的?”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是不是自从那次浑身屎尿的事情之后,我就认为自己遭人厌恶?我想,那大概是正解。我把身边的人都看成是自己的敌人。”
“是吗。”
“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但的确是这样。所以,这十多年来,我一直都是时刻处于戒备状态,习惯先下手为强,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就算是在街上,我也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动手揍人。”
“这不是电影里的老一套吗?”我把刚才森冈对我说的话还给他。
“你算什么人啊。”森冈一愣,苦笑着说,“但是,我一直相信至少我老娘是和我一边的。我老爸死了,我又总是那么胡来,但我觉得我老娘应该是能理解我的。”
“向母亲撒娇并没什么可耻。”我一边回答一边联想到其他动物也都如此。森冈以为我又在揶揄他,细长的眼睛再次向我扫来: “但是,我老娘竟然也是敌人。我真的很惊讶。”
“所以就刺了她?”
“我只能刺她。”
雨一直下个不停,可视度很差,这让我们迷路了好几次。在来来回回绕路的过程中,转眼已过傍晚。虽然时间长得连湿漉漉的衣服都已经快干了,但森冈却丝毫没有流露出焦躁的样子,不知他是累了还是觉得怎么着都无所谓了。
等看见写有“岩手高原”几个大字的路牌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周一片昏暗。我问森冈:
“高原跟山一样吗?”森冈回答: “当然不一样啦。不过反正天已经黑了,就往那边开吧。”
又前进了约摸1公里路,却在路边发现了一辆警车,虽然那应该只是查超速的警察而已,副驾驶座上的森冈反应却很大,他自言自语道: “这可麻烦了。”然后慌张地指向左边说, “先往这边转弯吧。”于是,我一个左转,将车开上了一旁的小路。
11
即使是突然到访,衣衫破烂、脸上青―块紫一块的,我们依然受到了民宿老板的欢迎。这家旅店似乎是夫妻共同经营。把车停在停车场,走进旅馆,就见屋内站着两个人。
女的应该是妻子吧,她微笑着对我们说: “正好今天有人取消了预订的房间哦。”
男的应该是丈夫,他说:“你们正好赶上吃晚饭的时间哦。”
“你感冒了吗?”女的看着我身边的森冈问道。
森冈的嘴巴上罩着一只口罩,是之前在便利店买的。虽然他一只口罩,是这种高原地方,不会有人注意到东京发生的杀人事件的。”可似乎心底里还是很不安的。
“两个男人跑到这种民宿过夜,绝对会被人怀疑的。”跟着来到2楼的客房,看到房内的两张床,森冈苦笑着说。
“被怀疑?”
“不过反正你是不会介意的。”
然后我们回到1楼,在一个类似于食堂的地方用晚餐。陆续端上来的盆子里盛着摆放得很考究的蔬菜以及肉类。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两桌客人。―桌是两个女子,还有―桌则为一男一女。一开始,森冈还担心这些客人的眼光,不知道是不是该摘口罩,但随后就完全被美食所吸引,吃到―半把自己的一整张脸都暴露在众目暌睽之下,还直咂舌。“这个一工”他―口咬掉叉子上叉着的一块肉,动着下巴说, “卖在是好吃得要死!”说完一口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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