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试探道:“难道钱爷不知其情?”钱良诧异道:“不知何事?莫非与周玉儿被害有关?”苏轼微微点头,道:“正是。有人曾见得,昨夜那周玉儿曾到过五味店中。且闻得有男女争吵之声。今早便传来周玉儿被杀,这钱达怎能脱得了干系?”钱良惊道:“依大人之见,这钱达便是杀害周玉儿之凶身?”
☆、第三章 疑云又起(5)
苏轼幽然道:“依今之情形来看,他确是最为可疑者。只是有一点不明,他怎的会死在花堂之前?”钱良道:“想必事情败露之后,他匆匆出逃,或想求我借些银两与他,或是恳求我为他找寻避难之所。只可惜我身在客栈,与钱孝先生等人聆听大人断案。”
钱良唤过仆人,问道:“你等可曾见得钱达掌柜?”一仆人答道:“小人一直在花堂之中,并未见有人来访。”另几名仆人亦如是言。苏轼道:“想必他并无求你之意,只有求死之心。”李龙道:“如此说来,他是畏罪自尽而亡。”苏轼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苏轼辞别钱良,出了花堂,回到客栈。钱达死讯早已传开,众说不一,多认为钱达即谋害周玉儿之真凶。用过晚膳,苏轼召集李龙、吴江与郑海,分理案情。钱家庄一时刻竟死了两人,顿时沸沸扬扬,人心惶恐。两家各自料理死者丧事,庄人亦忙碌起来。原来这南方人家,一人寿终,众家齐来帮忙料理,并不需呼唤请求,丧中大小细节,自有管事都管吩咐安排。且乡野之人,很好热闹,俱聚而观之。这客栈中便只余了店主与苏轼几人。
苏轼询问三人,于案情有何见解。李龙快言快语,道:“案情真相已明,凶身必是钱达无疑。他与周玉儿勾搭成奸,因故而起了杀心。后事情败露,便仓皇出走,料定难逃天理,从而投水自尽。事情明朗,已无他异议。”郑海亦连连点头。
吴江不屑,道:“钱达已死,死无对证。怎知他便是真凶?谁也不曾见得。依我推想,那钱贵最为可疑。”李龙道:“吴兄有何高见?怎的认为钱贵可疑?”吴江道:“那周玉儿鞋袜之上无甚泥迹,可见他并未在外久行,必是在家中被害。”李龙惊道:“依你之见,这钱达亦是钱贵所杀?”吴江点头道:“极有可能。钱贵察觉浑家与钱达之奸情,顿起杀心,便杀害浑家周玉儿,而后嫁祸钱达。一计成功之后,而后设造钱达畏罪自尽之假象。真可谓天衣无缝。”
郑海蹙眉道:“如此说来,那厮对大人所言,必是事先构想的。那冯二所闻扭打之声,即是行凶之声。”李龙道:“若他果是凶身,我等应当速将其缉捕归案。”吴江道:“无有真凭实据,怎可随意拘人?”郑海瞥了吴江一眼,道:“即便无有实证,他亦是最大嫌疑。应当拘往府衙,细细询问。”三人你言我语,商议情状。唯有苏轼一言不发,对烛沉思。
三人说罢,转首齐视苏轼。李龙轻声道:“大人有何理论?”苏轼微微一笑,道:“你等说的甚是,那钱贵确是可疑。暗中潜回,当是心怀杀机而来,且夜间有所行动,其中情形,除了死者之外,更无他人清楚。即便没有谋害周玉儿,亦无人相信。只可惜你等没有留意他人。”三人惊道:“他人?难道真凶另有他人?”苏轼道:“钱贵、钱达等人,我等皆知。只是这人,尚未有与此案牵连之迹象。可举头三尺有神灵,怎可任其逍遥天理之外?”李龙诧异道:“大人所指何人?”苏轼幽幽道:“钱良钱大善人!”
“钱良?怎的是他?”李龙奇道。吴江道:“大人何以怀疑钱良?”苏轼道:“思前想后,钱良似乎与此案毫无干系。其中情由,我等尚还不明了,但终究有水落石出之时。”李龙道:“大人怀疑钱良,只因钱达死于那云湖塘中?不过,小人曾仔细勘验尸首,钱达确是死于溺水。怎言他杀?”苏轼道:“你等前往五味店中,寻那钱达。那店中伙计说了甚么?”李龙道:“他只道掌柜一早外出,并无其它。”
苏轼淡然笑道:“他可曾说过,钱达外出时,戴有一顶皮帽?”李龙忆起,连声道:“正是,正是。可此与钱良有何关联?”苏轼道:“那云湖塘边,你察看钱达尸首并四周,可曾见得那皮帽?”李龙回想道:“细细想来,确实不曾见到。”郑海不以为然道:“钱达落入水中,必定胡乱挣扎。那皮帽必定沉入水底,岸上焉能见到?”
苏轼点头,道:“本府在那水塘旁,亦如此思想。不过,在钱良花堂晚照亭内,赫然见到水池底内有一黑物。若本府不曾猜错,那黑物必是钱达之皮帽。”李龙惊道:“那钱宅家丁说过,钱达并不曾去过花堂。如此说来,他们必在说谎。”苏轼道:“正是。那钱达必定去过花堂,亦是死于花堂。”李龙恍然大悟,道:“钱达或许是被他等摁于水中,活活窒息而死。故而查勘尸首,亦是溺水身亡。不想那皮帽竟沉入水底。他等移尸至水塘之时,并不曾察觉。不想大人明察秋毫,一眼便发现疑点。”吴江道:“既然如此,我等明日可将钱良拘来,问个究竟。”另二人表示赞同。
苏轼摇头,道:“他未必肯如实招认,我等亦无其它证据。即便是他,他亦会百口狡辩,那皮帽何以在水池底内?他定会言不知晓,或许是凶犯谋害钱达之后,意图嫁祸钱良,躲过家丁耳目,故意将那皮帽抛于水底,亦未可知。你等可还记得那一绣包?”说罢,从袖中取出,示与李龙等。吴江疑道:“莫非这绣包乃钱良之物?”苏轼道:“本府嗅过绣包,其中有茶叶味儿,必是作存放茶叶之用。这茶味非同一般,正是今日在钱良花堂中所饮之茶。”李龙道:“如此言来,凶身必是钱良。”李龙道:“若如此,我等该如何着手?”苏轼道:“孙子云:以静待哗。又云:以逸待劳。我等可静观其变。”三人称是。而后又细细商议一番,各自回房。三人皆有感叹:新任苏大人果然与众不同,名不虚传,此次左迁湖州,必是得罪朝中权贵。如此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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