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雨勘验了尸首,而后唤店主向韶入得房中,令他细细察看,问道:“他二人来时可曾携带甚物?”向韶细细看过,想起了那青布包袱,便如实道来。东方雨似有所思,而后退身出房,却不望苏公一眼,着令石潭即刻返回德清县城,吩咐他如此这般行事。石潭领命,匆匆离去。苏公立于众人身后,偷眼观望。
东方雨令众人暂且退避院外,单余下苏公四人,只道有紧要话语相问。待众人出院,东方雨拱手笑道:“不知苏大人驾临德清,卑职有失远迎,万望见谅。”苏公不觉一愣,暗道:原来早已被他识出。遂迎上前来,道:“不知东方大人有何发现?”东方雨道:“卑职正欲询问大人其情。”严微冷笑道:“莫非县令怀疑我等是那杀人凶手不成?”东方雨淡然道:“但凡昨夜在此者,皆有嫌疑。”苏公笑道:“却不知东方大人欲问甚么?”东方雨道:“卑职敢问大人,昨日夜间可曾闻得异常声响?”苏公点头道:“确曾闻得些微响动,且见得一条黑影出室,可惜让那厮逃脱,不曾擒得。”东方雨似有所思,道:“估摸是甚时辰?”苏公道:“约莫子牌时分。”东方雨道:“那厮是甚模样?”严微冷笑道:“子牌时分,怎生见得那厮模样?”东方雨淡然一笑,道:“仁兄言之有理。却不知那厮如何逃出院去?”严微道:“那厮自此入后院,而后翻墙而过,入得店后一片树林,便不见了身影。”东方雨道:“可曾有人接应?”严微不觉一愣,道:“不曾见得。”
东方雨笑道:“久闻苏大人断案如神,不知于此命案有何高见?”苏公笑道:“真凶便在我四人之中。”东方雨笑道:“大人说笑了。依卑职看来,那凶手乃是一个汉子,身长约莫六尺,其足外撇,身手甚快,心狠手辣,想必是绿林中人。”严微惊讶道:“大人如何知晓?”东方雨笑而不答,道:“死者其一唤作冷冰凝,乃是德清城雨湖斋主人,做些文房四宝生意;另一黄脸死者唤作牛寿通,乃是德清城一个惯偷。”
苏公暗自赞叹,道:“他等来时有一个青布包袱,想必此命案乃因那包袱而起。”东方雨道:“卑职亦如此以为,可惜不知那包袱中有甚紧要物什。”苏公道:“我等虽不知包中有何物,但那凶手却知。那凶手既是知情人,必与死者有瓜葛。”东方雨点头道:“卑职以为,那凶手或是与死者赴约之人、或是暗中跟踪之人。其杀人夺物,必是早先预谋,绝非半路剪径劫财。”苏公捋着胡须,道:“东方大人所言极是。此案还须自死者近些时日行踪追查。”东方雨道:“卑职已着令手下赶回德清城,追查冷、牛二人家眷、亲朋、仇家情形。”苏公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
东方雨又着店家向韶并伙计来问,一一询问,无有可疑。众衙役将冷冰凝、牛寿通尸首搬出酒家,停放在道旁,等待家眷前来认领。向韶见脱了干系,千恩万谢。
☆、第二章 百年古宅(1)
且说苏公四人欲牵马上路,东方雨追问道:“不知苏大人欲何往?”苏公道:“久闻莫干山佳名,神往不已,今欲借道前往一游。”东方雨笑道:“素闻苏大人好游赏遗迹民风,今卑职指引一处,如何?”苏公问道:“何处?”东方雨道:“便是前方的芭蕉庄。”苏公甚是诧异,道:“却不知这芭蕉庄有何怡人景象?”东方雨道:“这芭蕉庄并无甚独特之处,只二三十户蚕农,男耕女织,养蚕纺丝,喂鸡捕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悠然自得。虽非世外桃源,却有如桃源一般。尤其此处还有一处百年的古宅院。”苏公惊讶不已,道:“不想竟有这般好去处!”东方雨道:“卑职愿引大人前往。“遂令手下料理案子,且在酒店等候,只唤上押司相随。苏公闻听,兴致大发,欣然前往。
沿大道前行一里余,见得一条河流,水流平缓,曲曲折折,宽约七八丈,河上有一座麻石拱桥,桥上石刻有“通湖桥”三字,依稀可辨。东方于引众人却不沿大道过桥,而是依河左岸而行,取一条小道入一片桑林,但见桑林中有男女采摘桑叶,高声谈笑,甚是快乐。东方雨指点道:“芭蕉庄便在林后。”苏公甚是欣悦,不知怎的,忽想起冷冰凝、牛寿通之言语,不免思索,莫非他二人果真欲往芭蕉庄?却不知他等欲见何人?所为何事?
苏公等入得桑林中,但见四五名汉子拦住去路,为首一人,乃是芭蕉庄地保焦南,约莫五十岁,高声呼唤道:“你等甚人?来我庄中做甚?”东方雨近得前去,道:“焦二爷,怎的不识得我来?”焦南见得东方雨,急忙上前施礼,道:“原来是知县大人来了。”苏公见得,暗自赞许。
苏仁纳闷,与严微私语道:“这庄民言语怎的如此凶恶?”严微道:“苏爷有所不知,今乃非常时节。”苏仁不解,道:“何谓非常时节?”严微笑道:“今逢蚕月时节,蚕农皆如这般。”东方清琪诧异道:“何谓蚕月时节?”严微道:“但凡三四月间,正是江南养蚕时节,称之蚕月。此蚕月非同寻常时期,颇多忌讳,但凡科举考试、征收捐税、办案拿人等等,皆须缓办。又不喜外人来访,即便邻里亦少有往来。”东方清琪甚是好奇,道:“为何这般?”严微道:“蚕农以蚕为生,称蚕作‘宝宝’,比之婴儿,非同小可。此蚕宝宝甚是娇贵,看蚕亦多讲究,所喂桑叶,不可湿,亦不可热。所居蚕室不可暴冷、又不可暴热、不可有烟、不可有臭、不可有病,故不喜外人前来,若不知时务,蚕农必泼你一盆冷水。”苏仁、东方清琪恍然大悟。东方雨闻得,把眼来望严微,道:“不想这位相公竟颇晓养蚕之道。难得难得。”苏公笑道:“严爷端的见多识广。”严微淡然道:“我乃湖州人,焉有不知看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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