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不语,苏公不忍寂静,又问道:“朱溪之事可办得顺利?”张锦洲叹道:“朱溪至京城,便住在锦洲府中,每日外出。不过临行前几日忽不见了踪影,初始,锦洲未曾在意,似有三四日情形,锦洲不免担忧起来,正欲遣人寻他,他却回来矣,回来之时,满面春风,想必事情已办理顺当。又在府中住了一日,便告别起程回乡了。”苏公道:“他未言及所办之事?”张锦洲淡然一笑,道:“朱溪数番来京城,从不言他所办之事,亦从不求锦洲助他。”徐君猷诧异不解,道:“张大人在京近二十年,颇有人缘,他怎不求助大人?”张锦洲道:“朱溪知锦洲为人,断然不肯帮他,又何必出言相求?他亦从未向人言及锦洲与他同窗交情。”苏公叹道:“此朱溪精明之处也,此等事情终非善事,一旦败露,朝廷必然严加惩处,朱溪不让锦洲牵连入内,乃挚友深情也。”
☆、第五章 艳诗玄机(2)
徐君猷、张锦洲叹息不已。苏公忽道:“锦洲可曾闻听过云梦雪?”张锦洲一愣,奇道:“子瞻兄亦知云梦雪?”苏公一喜,道:“锦洲知之?”张锦洲笑道:“云梦雪乃是京城寒碧阁第一行首,闻他人言似是登州人氏,能歌善舞,又精通棋琴书画。不想子瞻身在黄州,竟亦知晓此人?”徐君猷迟疑半响,忽然醒悟,道:“朱溪室内岂非有一名柬,正是云梦雪?”苏公点头。张锦洲悟道:“你道是朱溪曾会过云梦雪?”苏公点头道:“初始,我观那名柬制作精美,用纸用墨甚是考究,端是出自京城碧德斋。那字迹分明出自女子之手,笔画之间,颇为飘逸,非庄重之笔。故此询问锦洲。”徐君猷闻听,惊叹不已。张锦洲思忖道:“莫非朱溪失踪几日,便是在寒碧阁?”徐君猷道:“定是如此,若能留住朱溪数日,只有绝色美人。适才张大人言,朱溪回来之时,兀自满面春风,依徐某看来,定是事情办妥,又得与美人缠绵。”张锦洲叹道:“那云梦雪确是绝代佳人,朱溪迷恋于他,亦不足为奇。”徐君猷叹道:“朱溪兀自保存其名柬、绸帕,可见痴迷甚深。可惜那风月场中终非久留之地。”
苏公笑道:“子瞻依稀记得,徐大人城外茶肆迎子瞻时,朱溪曾言及今春又欲往京城,徐大人可还记得?”徐君猷一愣,回想道:“似有此事。朱溪言道:不定春后朱某又将往京城。徐某正待询问,不想被那青荇居士打断,请众人饮酒。徐某亦未追问了。此等话语,不曾留心,不想苏大人竟还记着,恁的厉害!”张锦洲疑道:“子瞻之意,朱溪心中念念不忘那云梦雪,欲再往京城相会?”徐君猷连连点头,道:“女色有时便如那迷魂汤一般,竟身不由己。”
苏公思忖不语,拈须皱眉,竟不理会徐君猷、张锦洲。徐、张二人疑惑不解,又不便询问。苏公踱步出亭,近得青石栏,望着池水,但见圈圈涟漪,竟自呆了。徐君猷起身出得亭来,正欲上前询问,不想苏公猛然回身,唬了徐君猷一惊,连退数步。苏公道:“徐大人,快且将那《吉梦录》取来。”徐君猷一愣,嘀咕道:“《吉梦录》?要它做甚?”
苏公连声催促,徐君猷遂令下人去取。约莫一顿饭时刻,不见人影,徐君猷甚是气恼,又着人去看个究竟,不多时,两人并库吏皆跑来,只道《吉梦录》不见了!苏公大吃一惊,徐君猷闻听大怒,斥责库吏,道:“怎生不见了?此书乃是本府亲手交与你封存,未得本府手书任何人不得阅看。”库吏惊恐万分,跪倒在地,委屈道:“小人亦不知晓,此书入库后并无人动得。”苏公上前道:“徐大人休要责怪他等,定是有人将其盗走了。”徐君猷无奈,挥手令他等去了,疑惑道:“元悟躬已死,为何还有人盗书?”
苏公思忖道:“此书或真的隐藏着玄机。”徐君猷忽然笑了,苏公诧异道:“徐大人何故发笑?”徐君猷道:“苏大人曾细细琢磨,徐某亦读了不下百遍,并未悟出丝毫玄机迹象。”苏公道:“只因我等是局外人。”徐君猷一愣,道:“局外人?谁是局内人?”苏公指张锦洲道:“张大人。”徐君猷点点头,笑道:“既如此,徐某便将书取来。”苏公一愣,道:“此书岂非已失窃?”徐君猷低声道:“徐某亦好读此书,早先抄录一卷,交库吏封存,真本尚在徐某手中。”苏公拈须笑道:“原来徐大人亦是性情中人。”张锦洲不解,询问何事,苏公笑道:“徐大人好读书,近日得一奇书,手不释卷。”徐君猷窃笑而去。张锦洲询问何书,苏公笑而不答。
不多时,徐君猷急急跑来,神色慌张,苏公见得,大惊失色。徐君猷近得前来,喘息道:“不见了,不见了。”苏公连声惋惜,徐君猷道:“我里外寻了遍,不见此书,想必亦是被人盗走了。”苏公问道:“你将书藏在何处?”徐君猷忽笑了,道:“苏大人中计矣。”言罢,自怀中摸出一卷书来,正是《吉梦录》,苏公哑然失笑。徐君猷将书递与张锦洲,张锦洲翻开书卷一看,不觉一愣,急忙抬起头来,望着苏公,疑惑道:“怎皆是些艳诗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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