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道:“常言道:初生牛犊不畏虎。何意?因初生牛犊不曾见过老虎,未曾领教过老虎厉害,故而无所畏惧。董济世那弟子亦是这般,他不懂药性之利害,故而下得猛药。但凡那年老医师、名医者,因行医多年,见识过诸多病症,老于世故,诊病之时不免循规蹈矩,以多年行医之道处治,用药甚是小心谨慎,不敢轻易下药,宁可使病人多服几剂,缓而治之。故那病人病根多年未断,不想这弟子年轻气盛,少了些许世故,多些胆量,三剂猛药便断其病根,得以痊愈。董济世所虑不无道理,若是那病人身弱体衰,莫说三剂猛药下去,便是一剂,便可取其性命。若说歪打正着,亦不为过。适才医治此子,柳郎中行医多年,颇多顾忌,不敢妄为,苏某于那医道,似懂非懂,便无有那些顾忌,懵懂行事,反救得这小子。与那董济世弟子,如出一辙。”
众人闻听,皆连连称奇。那厢吴白九来催促众人用膳,众人方才觉得腹中饥饿。吃过早饭,徐君猷与那柳惊弱言语,只道柳万尚、柳万有已幡然悔悟,此后定然好生赡养老父,不敢有丝毫怠慢。府衙亦会暗中遣人前来查探,但有推诿,必定严惩。柳惊弱谢过徐君猷并诸位,正待离去。徐君猷笑道:“我等闲着无事,便陪柳老先生同往万善堂一遭。”柳惊弱急忙推谢。苏公笑道:“我等亦可顺道前去探望那易东病情。”徐君猷连连点头。柳惊弱见状,方才止言。
徐君猷一行人等出得自和园,前往万善堂。道途中,苏公与徐君猷言语,意欲往易业家中一遭。徐君猷不解,询问缘故。苏公道:“苏某猜想那小子同食鲤鱼甘草中毒,但甘草一物,生于北方旱地,长江一带并江南寻常百姓人家少有储存,此物只在药铺中寻得。寻常人家或因病抓药、或天炎煮凉茶,方用之。今已是十月,断然无人煮用凉茶。而适才易业亦言,其家中并左邻右舍无人生病熬药,那小子又从何得到甘草?”徐君猷一愣,思忖道:“或是这小子在何处拾得。”
苏公点头,低声道:“若是小子顽皮贪吃,自他处拾得,便无妨矣。若是有人知晓相克之理,知晓易家食鲤鱼,有意与之,又当另论。”徐君猷惊诧不已,诧异道:“苏大人疑心是谋害?”苏公喃喃道:“或是此人不知禁忌,好心与之;但人心叵测,用此法害人亦不无可能。”徐君猷思忖道:“因琐事争执打斗,暗怀歹心,投毒报复,此等命案,市井常见。如此言来,当往易家勘察询问一番。恐那厮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终归要出人命的。”苏公然之,道:“防患于未然,方是上策。”
☆、第二章 血灵草(1)
徐君猷、苏公一行人等到得万善堂。那厢柳万善闻听,急忙出来相迎,又见得父亲柳惊弱在其中,又羞又愧,将众人迎进堂内,又令弟子沏茶。苏公环视四下,不见易氏夫妇并儿子,心中诧异,遂询问柳惊弱。柳惊弱甚是尴尬,只道那易业取了解毒药后便回家去了。苏公心中不悦,询问小子病情。柳惊弱忙道已然好多了,多亏苏公妙方相救,云云。
苏公淡然一笑,询问易家所在。柳惊弱不知具体所在,询问弟子。有弟子言其家在木未峰下、菱角湖边,唤做易水湾,出镇口往南约莫两里地便是。苏公微微点头,问那弟子道:“近几日可有易水湾人家前来抓药?”那弟子思忖片刻,摇摇头道:“不曾见得。”苏公点头。徐君猷闲坐片刻,起身告辞。那柳惊弱客套一番,送众人出来。苏公欲往易水湾一遭,徐君猷、马踏月愿同往。吴幽人、祝良夜回自和园,齐礼信欲回临江书院,徐君猷嘱咐道:待回得书院,定要与那柳万丝言赡养之事。齐礼信唯喏。
苏公一行五人,出镇口往南行,约莫两里地,至木未峰下,却见得峰林中几处庄园。徐君猷诧异,疑道:“怎的似是些大户人家?”马踏月亦感奇怪,遂寻得一乡人,打探易业家所在。那乡人指点道,过得庄园,往那湖边,树凹之中,有三四户人家,易业家便是其一。马踏月谢过乡人,告知众人。绕过庄园,循着一条小道下得一坡,那菱角湖便在下方,穿过一片树林,果见得那湖边林中有几处茅舍。
见得那第一家茅舍前有三四个人,正言语甚么,见得坡上下来了一行人,皆来张望。近得前坪,只见茅舍内出来一人,正是易业。那易业认出苏公等人,急忙奔将过来,甚是惊喜。苏公指着徐君猷,只道是知府徐大人前来探望。那易业等人闻听,惊诧万分,急忙上前跪拜。徐君猷急忙掺扶起易业。苏公心中暗自叹息:我朝廷官吏多高高在上,不屑与寻常百姓往来,休说亲身到穷乡僻壤,便是在市井街巷,亦是鸣锣开道,耀武扬威,闲杂人等速速避让,唯恐冒犯大人官威。
徐君猷问及小子病情,易业忙道已然好多了,那柳郎中与些解毒良药,适才刚刚服用过。徐君猷等入得低矮茅舍,但觉室内阴暗凄冷,家什简陋破旧。那易东正躺在床上,盖着一条黑旧棉被,与其母正嚷嚷着什么。易业引得徐君猷进来,与其妻道:“知府大人来看东儿了。”易妻茫然,似是未曾听清,早被易业扯过一旁。徐君猷近得床前,只闻得一股霉腥味儿,颇感不适,但又不敢表露出来。看那小子,正瞪着双眼望着徐君猷,甚是好奇,徐君猷心中料想小子无有生命之忧心了,不免为其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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