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退身出来,与祝良夜会合,商议修书一封,遣人速往黄州府衙,呈交太守徐君猷徐大人,请他速来满林山庄。苏公又在信尾叮咛,此事且不可声张,云云。祝良夜封了信函,交心腹快马奔黄州府衙。苏公又令众人先到烟月诗社厅堂,等候询问。众人窃窃私语,纷纷离去了。
烟月园中只余下苏公、祝良夜、苏仁三人,其余山庄家人守在园门口。祝良夜低声叹息,幽然道:“好端端一个诗会,不想竟惹出人命案子来了,恐不几日烟月诗社要名震黄州了。早知如此,良夜便不会举办这诗会了。”苏公叹道:“未作不起,已作不失,凡事有因才有果。祝公子即便不举办诗会,葛中区也会毙命。”祝良夜闻听,惊诧不已,道:“大人之意是,这便是葛中区的命。”
苏公点点头,道:“葛中区之死,不过是迟早的事。他的死早已在凶手谋划之中。”祝良夜惶恐不已,颤栗道:“那凶手莫不是我诗社诗友?”苏公不答,反问道:“祝公子以为呢?”祝良夜惴惴不安,喃喃道:“我诗社众友都是抱诚守真,正直本分的人,怎的会做出杀人之事?良夜估摸或是葛掌柜得罪了某人,那仇家暗中尾随,追杀到了这里?”
苏公拈须思忖,点点头道:“这种情形,不无可能。凶手刺杀葛中区,必有仇恨之事。侦缉此案,当先自葛中区入手。”祝良夜连连点头,叹道:“幸亏苏大人在此,否则良夜麻烦大了。”苏公淡然笑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多劳则多失,但有失误,必招惹闲言。故而人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祝公子如此言语,苏某颇有些惶恐。”祝良夜叹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真是金玉良言呀。不过,若人人都是这般思想,那这人世间岂非太冷漠了?这世间确有些事情事与愿违,到后来悔悟,倒不如不做的好。”
苏公闻听,长叹道:“可惜我等非是神仙,不能先知先觉,也没有后悔药吃。”祝良夜点点头,道:“不想良夜一言竟引得大人如此感叹。自大人来黄州,屡断奇案,令人叫绝,良夜以为,能勘破此案者,除却大人外,黄州府便没有他人了。”苏公淡然一笑,叹息道:“有些案子宁可不破。”
祝良夜闻听,疑惑不解,问道:“大人这话是何意?”苏公叹道:“譬如那鬼魅一案,江云小姐岂非也是无辜可怜之人?待水落石出,苏某懊悔不已,这便是宁可不破之案。”祝良夜黯然失色,幽然长叹。
约莫一个多时辰,黄州太守徐君猷快马到来,随行的有黄州兵马统制马踏月将军、随从徐溜及一名衙房仵作。到得满林山庄,苏公、祝良夜等出庄相迎,苏公将命案情形告知徐君猷,徐君猷点点头,令祝良夜头前引路。一行人来到烟月园,徐君猷令闲杂人等都在烟月园园门两丈开外站立,苏公引仵作进房内验尸,徐君猷、马踏月立在房门口,探头张望。
待仵作验完尸首,将验尸情形禀告徐君猷:死者胸前中两支铁箭,箭长六寸,两箭之间距三寸半;此外头部有一处骨凹,似曾被重物砸过,但未见出血。死者死亡时辰端是戌、亥牌之间。尸身旁边有短刃一柄,长约八寸,刀刃上没有血迹;木椅靠背端并地上有十余滴血渍;另外,又有银锭一锭,重约四十五两。
苏公闻听,不觉一愣。徐君猷令仵作取来短箭、短刃并银锭。仵作用盘将四件物什盛来,呈示与徐君猷。苏公伸手抓过银锭,掂量一番,果然甚是沉手,淡然道:“原来是假银锭。”徐君猷闻听,不觉一愣,仔细察看那银锭,又取过来掂量几下,连连点头道:“果真是假银锭,这分明是二十五两锭,却重了二十两。这里面必定是灌了铁、铜、铅等物,然后用银浇铸包裹而成。”
苏公点头道:“定是内包了铅物,铅较之银重了一倍,一般大小方能到得四十五两重。”徐君猷连连点头。苏公望着假银锭,心中思忖:原来那凶手用的假银锭诱骗葛中区,故而弃在现场。若是真银锭,或许舍不得抛弃。又察看银锭腰身中那印痕,微微凹陷,似是有意锯擦而成,作为某种暗记。
马踏月取过两支箭,细细察看,又比照一番,道:“此箭甚新,想必锻造不久,且不同于军中箭矢,端是民间私造。”苏公点点道:“此箭箭身偏小,箭镞尖锐而锋利,确是民间匠人专造。”马踏月点点头,道:“今军中多用踏张弩,三组轮射,弩床有两床、三床、四床不等,弩机大小也各异。”
苏公点头道:“依此情形推断,凶手所用弓弩是二连弩,一次可连发两箭。”马踏月思忖道:“民间用弓弩者甚少,此案可自这点入手,那凶手或就是弓弩主人。”徐君猷点头,道:“苏兄怀疑凶手是烟月诗友其一,我等可立即搜查每人住宿厢房,或可寻得此弓弩。”马踏月点头道:“凶手恐被他人望见,必将此物隐藏甚严。”
苏公摇摇头,道:“但凡凶手杀人犯案之后,要紧之事,便是处置凶器,或将凶器抛入水底、或将凶器销毁,也可能嫁祸他人。若凶器甚是平常,譬如菜刀之类,便可留下。这弓弩颇为特殊,甚为少见,用做凶器,颇有些不合适。若平日里有人见过,此番用来杀人,必先被怀疑。可以推想,凶手拥有弓弩之事甚是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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