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指那两具尸首,道:“案发之时,尸首可是此般?”秦聪碧道:“卑职曾吩咐手下,须与案发一般保持尸首,切不可乱动之。即便是仵作勘验,亦未乱动过。”苏公闻听,思索片刻,道:“如此,可唤朱府家人前来认领朱山月尸首。安福尸首另移他处,切不可声张出去,违者重责。”秦聪碧应声,遂遣人前往朱府告讯。苏公道:“仵作何人?”秦聪碧道:“城北巴三叔。”苏公道:“现在何处?可将他唤来。”
秦聪碧急忙令人去唤,不多时,衙役引巴三叔到来。巴三叔年已五旬,做仵作却有二十余年,颇有经验。苏公将巴三叔引到一旁,低语几句。巴三叔闻听,满面疑惑,一声不语,径直到得朱山月尸首前,俯身一一细看,而后入得另一室,察看安福尸首。看罢,叹道:“小人疏忽了,果如大人所言,这安福确曾中过毒。”苏公轻拈长须,皱眉思索。众人不解,不知二人何意。约莫半个时辰,衙役引朱府家人到得。朱山月妻妾见着尸首,哭做一团。
苏公将此案交与秦聪碧侦查,自引李龙、贺万等人离了义庄。李龙、贺万心中疑惑,不知苏公与那仵作说了甚么。二人正欲追问个究竟,却不料苏公先道:“李爷、贺爷,于此案有何见解?”李龙道:“此案颇为蹊跷,其中情形尚不知晓,卑职不敢多言。”苏公点头,道:“贺爷有何看法?”贺万道:“朱山月、安福二人本已逃匿,现在缉拿之中,其隐藏之所必定隐秘;其行径必定小心谨慎,况且其财多势大,非一般逃犯。怎的如此大意,被他人所杀?卑职以为凶身或是朱山月之亲信可靠之人。”
苏公思忖,点头道:“贺爷言之有理。因凶手是朱山月亲信心腹,故而朱山月无丝毫提防之心。”苏仁笑道:“如此言来,那夺命刀伍胜最为可疑。他与朱山月、安福二人一同逃匿,今朱、安二人已死,他岂非最为可疑?”李龙疑道:“怎知他不曾中途离去,未与他二人同路?”苏公道:“苏仁之言不无可能。”贺万道:“只是那凶手谋害朱山月、安福二人,所为何事?自当有其意图。”苏仁道:“湖州四雄,情同手足。那伍胜怎忍心见他三兄弟落于官府之手?必欲救之。只是势单力薄,难以得手。而那朱山月正在穷途之中,怎肯出手相救?伍胜恼怒,设计先毒倒安福,然后拨刀将朱山月杀害,此般推想亦不无可能。”
苏公淡然一笑,道:“那朱山月、安福尸首伤痕并非刀痕。”苏仁道:“习武之人,内力高超,杀朱、安之人,何须用刀?拳、掌、爪、腿,皆可致其命。”李龙道:“朱、安二人尸首伤痕怪异,似是爪痕。”苏公惊道:“甚人有如此厉害,竟可将人心刳出?”苏仁道:“江湖之中,多有异人。我曾闻我师父言及,江湖中有一种恶毒功夫,唤作抓心爪,本是外门功夫,后糅合内家功力,五指如钢刃利刺一般,一抓之下可将人五脏抓出。”
贺万笑道:“苏爷之言未免过于夸张。贺某却不曾见过如此异人。依我之见,惟有那蛟龙魔爪可如此。”李龙道:“你果信那蛟龙为孽之说?”贺万道:“如此刳心命案,已非一桩,前后有多少人丧命?似与朱、安二人毫无干系。如此推想,那凶手杀人并非有其分明意图,乃随意杀人。”苏公闻听,沉思不语。
☆、第四章 神秘买家(1)
苏公一行进了北城门,那出进之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沿街两侧,门庭若市。李龙不禁诧异,道:“今日怎的如此繁华喧闹?”贺万闻听,环顾四下,果真如此,猛然悟道:“今日廿四,乃是庙会。”李龙醒悟。原来,前任府尹张睢在任之时,曾定下一规矩,凡每月廿四日一庙会。是日,湖州百姓自四面八方赶至文庙赴会,公平买卖。苏公闻听,兴致勃发,意欲往文庙一观。苏仁、李龙、贺万欣然跟随。却见那庙会,人山人海,男女老少,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无所不有,甚是热闹。
苏公挤身人群,但见沿街两侧满是湖州物产,吃穿住玩用,应有尽有;又多有外来物产来此买卖。苏公感叹,即便在京城,亦难得有如此热闹景象。李龙道:“湖羊天下闻名,而江南风雨楼的羊肉乃湖州一绝。大人欲一尝否?”苏公道:“江南风雨楼?”李龙道:“据言,那‘江南风雨楼’一匾乃是张先张大人之墨宝。大人可前往一观。”苏公惊道:“子野先生有翰墨在此?本府自当观之。子野先生乃本府先辈。其词含蓄工巧、情韵浓郁,乃当世之名家。却不知其人尚在否?”贺万道:“闻人言,张大人已过世了。”苏公叹息,道:“本府与子野先生素有交往,先生早年退隐,自此不曾闻他之音讯,不料竟已先去矣!可惜可惜。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嗟叹不已。
言语间,四人到得江南风雨楼下。苏公抬首望那阁楼,果然好生气派,高高悬一匾额,细细端详一番,那字鸾翔凤翥、龙威虎震,果然是张先墨宝。据散落民间的湖州皕宋楼藏宋元抄本之《吴越食话》记载:“江南风雨楼毁于南宋祥兴元年十二月廿日大火。”
苏公正欲入楼,忽闻不远处有喧哗吵闹之声。四人回首望去,却见众人如山般齐齐拥往一处,高声之中夹杂哀号。苏公道:“苏仁,且去看个究竟。”苏仁应声,随那人群挤去,磨蹭到得街口,那围观好事者早已围得如铁桶一般,怎生进去?苏仁询问左右街坊人,那人环顾左右,低声道:“乃是白眼羊逞凶也。”苏仁诧异,怎的有白眼羊?不解问道:“那羊怎的会逞凶?”那人低声一笑,道:“非是羊。乃是街坊一泼皮无赖,本是屠羊出身,其目白多黑少,又十分凶蛮,唤作白眼羊。其结交了一伙狐朋狗友,占据了文庙,不再屠羊叫卖,专收取商贩钱财,无论大小,皆须交纳铜钱十个,若有不从,便拳脚相加,轻则头破血流,重则伤残亡命。谁人敢来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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