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动,”他说,“没有用的。不过别担心,你将亲眼目睹我对你朋友所做的一切,而且很快就会轮到你了。你将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他冲我眨了一下眼睛,说话的声音里微微多了一丝心血来潮的味道。“镜子真是奇妙的东西。如果有人站在屋外望着镜子里的情景,屋里的人也能通过镜子看到他,这你知不知道?”
他说话的腔调就像小学老师在向他喜爱的学生解释一个笑话,但这个学生太笨,没有能听懂。我感到自己真是笨到了家,让他说对了,因为我是自投罗网,心中只想着“天哪,那很有意思”。被月亮怂恿后我失去了耐心,再加上好奇,我完全放松了警惕,而他恰好看到我在窥视屋里的情景。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我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哪怕再虚弱也要说点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说,“你知道这房子还有一个正门吗?而且这次可没有什么孔雀在担任警戒。”
他又眨了眨眼。“我应该为此担心吗?”
“怎么说呢,你永远不知道会有什么人不请自来。”
丹科大夫的左嘴角向上翘了大约不到一厘米。“我说,”他说,“如果来人都像手术台上你那位朋友的话,我看我应该没事,你觉得呢?”我承认他的话有道理。既然主力队员都表现平平,替补队员又有什么好怕的?不知道他给我用了什么药,让我仍然觉得有些头晕,否则我相信我一定会反唇相讥;可实际情况却是由于化学药物的作用,我的眼前仍然是一片白雾。
“你该不是要我相信援兵马上就到吧?”他说。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但这样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你爱信不信。”我说,希望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能让他暂时住手,同时也咒骂我平常反应敏捷的智力今天怎么会变得如此迟钝。
“那好吧,”他说,“我相信你是一个人来的,而且我对你来这儿的动机很好奇。”
“我想学学你的技术。”我说。
“啊,好,”他说。“我很高兴教你——先是手,”他又冲我微微一笑,补充了一句,“然后是脚。”他停顿了片刻,大概想看看我是否会被他这滑稽的双关语逗笑。我感到非常抱歉,让他失望了。如果我能活着逃过这一劫,那时候我或许会觉得这双关语更有意思。
丹科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向我凑近了一点。“我们得先知道你叫什么,否则就不好玩了。”
我想象着自己被绑在那桌子上,他叫着我的名字和我说话——那一幕令人不寒而栗。
“告诉我你叫什么好吗?”他说。
“侏儒怪。”我说。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睁大了厚厚的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他伸手从我的屁股口袋里掏出了我的钱包,打开后找到了我的驾照。“啊,原来你就是德克斯特。恭喜你订婚。”他将钱包放在我身旁,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多看看,多学学,这一切很快就会应用在你的身上。”
“你真是太客气了。”我说。
丹科冲我一皱眉。“你实在是应该感到更害怕,”他说,“怎么没有呢?”他撅起嘴唇。“有意思。我下次得加大剂量。”说完,他站起身走了。
我躺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旁边放着一个小水桶和一把扫帚。我注视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往里面加了一大把糖,然后回到屋子中央,低头凝视着桌面,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小口咖啡。
“纳吗,”桌上那曾经是多克斯警官的玩意儿哀求道,“纳哈纳。纳吗。”他的舌头已经被割去——证明丹科大夫显然相信多克斯就是出卖他的那个人。
“对,我知道。”丹科大夫说,“可你还一个都没有猜出来呢。”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是面带笑容,只是他脸上的表情表明这笑容纯粹是若有所思的体现,然而这却足以让多克斯猛地哀号起来,试图挣脱身上的桎梏。多克斯的挣扎没有任何成效,似乎也没有引起丹科大夫的关心,他慢慢啜着咖啡走开,五音不全的跟着蒂托·蓬蒂的音乐哼唱着。多克斯不停地挣扎,我看到他失去的不止是右脚,还有他的双手和舌头。丘特斯基说丹科大夫立刻切除掉了他的整个小腿。这个大夫显然要让多克斯多受一点苦。轮到我的时候——他如何决定什么时候切除掉哪一部分?
雾霭正一点点地从我的大脑中散去,我想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这个问题肯定不是我该与大夫探讨的。
他提到过剂量。我苏醒过来时,他正握着一个注射器,而且对我没有感到那么恐惧有些惊讶。对了!给病人注射某种精神药物,增加他们的绝望和恐惧感,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我真希望自己也掌握着一手。我当初干吗不学医呢?当然,现在再操心这些已经为时晚矣。不管怎么说,看样子用在多克斯身上的剂量恰到好处。
“阿尔伯特,”大夫一边咕嘟咕嘟地喝着咖啡,一边叫着多克斯的名字,声音快乐而惬意,“你猜是什么?”
“纳哈纳!纳!”
“恐怕不对,”大夫说,“如果你有舌头的话,或许你说对了。”他说着低头望着桌子边,在一张小纸片上做了个小记号,像似划掉了什么东西。“反正这个词很长,”他说,“有九个字母。有得必有失啊,对不对?”他放下铅笔,拿起一把锯子,不顾多克斯如何弓起背来拼命挣扎,锯掉了多克斯的左脚,切口就在脚踝上面一点。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他将锯下的脚放在多克斯的脑袋旁,同时伸手从摆放整齐的各种工具中拿起一个看似大烙铁的东西。他用这烙铁来处理新的创口,将所有出血的地方一一烙死,创口处发出一阵嘶嘶声,冒出一团潮湿的蒸汽。“好了。”他说。肉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多克斯哼了一声,声音不大,然后便不再有任何动静。他大概会昏迷一会儿,这对他而言不啻是件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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