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小船这会儿正拖在这条游艇的后面,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跨上自己的小船,抛开拖缆,驾驶它朝月亮落下的方向驶去,然后带着几分倦意回家,开始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的崭新生活。这条借来的九米长的“鱼鹰”号游艇将慢慢朝着相反的方向、朝着比米尼群岛方向行驶,然后进入到墨西哥湾流中,也就是轻松穿行在迈阿密附近海洋中的那条深不见底的蓝色大河。“鱼鹰”号将永远到不了比米尼群岛,甚至根本无法越过墨西哥湾流。不用等到我躺在小床上比上我那双快乐的眼睛,“鱼鹰”号发动机就会熄火,就会被水淹没,然后整艘游艇就会慢慢注满水,随着波涛缓缓摇晃,最后沉入水下,进入到墨西哥湾流那水晶般清澈的深渊中。
或许在水下某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它最终会找到归宿,环绕在它四周的是海底的岩石、巨大的鱼儿和沉没的船只。一想到附近某个地方有一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包裹在湾流中轻轻摇晃,任由螃蟹慢慢将它啃噬得只剩下一堆白骨,那种感觉真是异常奇妙。我先用绳子和锁链将雷克尔的各个部分包好,然后再在他身上加上四个铁锚,最后再在这干净整洁、毫无血迹的包裹底下牢牢系上两只丑陋的红靴子。这一切迅速沉到水底后没有了踪影,只剩下我口袋里载玻片上一小滴正在快速干燥的鲜血。这块载玻片会放在我书架上的盒子里,恰好就在装有麦格雷戈鲜血的那块载玻片之后。雷克尔将成为螃蟹的美餐,而生活将终于能够在逢场作戏和快速出击这种快乐节奏中得以继续。
再过几年我就会带上科迪,让他看看刀光之夜所展现的所有奇妙的事。他现在还太小,但他会从小开始,学会制定计划,然后慢慢提高。这些都是哈里教我的,我现在要将这些教给科迪。将来某一天,或许他会步我的后尘,变成一个新的黑暗复仇者,继承哈里那套计划,用它来对付新一代恶魔。正如我所说,生活将继续下去。
我叹了口气,又是高兴又是满足,准备开始这一切。如此美好。月亮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炽热的太阳开始驱散早晨的凉爽。该回家了。
我跨进自己的小船,发动引擎,扔掉拖缆,然后调转船头,跟随着月亮,回家进入那甜蜜的梦乡。
双面法医Ⅲ 引 子
它记得那是一种惊讶的感觉,然后是坠落感。不过仅此而已。它继续等着。
它等了很久很久,这种等待并不难熬,因为没有记忆束缚,也没有什么声响。也因为这样,它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等待;在这一刻它不知道自己是谁。它只是存在着,弄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它甚至压根都没有时间感。
它就这样等着,观看着。起初什么也看不见。渐渐地是火、岩石、水、最后出现了一些爬行物体,过了一阵子后,它们开始变化、长大。它们净顾着彼此吞噬、繁殖,别的什么也不管。由于没有别的做比较,这样似乎也并无不妥。
时间分秒流逝。它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体们毫无目的地彼此杀戮、彼此吞食。这样看着并不很有意思,只因为没别的事可做,它们又比比皆是,于是它只有看下去。它疑惑起来:我为什么要看这个?
这些场景让它看不出意义,但又束手无策,所以它仍然只管看着。它把这一切前前后后想了很久,仍然毫无头绪。没办法弄明白这一切,意义还没有彰显。此刻只有它和它们。
它们数量巨大,无穷无尽,忙着杀戮、吞噬并交媾。唯独它没有参与这一切,这也让它困惑。为什么它与众不同呢?为什么和它们一点都不一样?它是谁?如果它是某个具体的谁,那么它是不是也该像其余的它们那样做点什么?
又过了些时间。那些不计其数的小爬行物体慢慢长大,杀戮的技巧也越发娴熟,乍一看很有意思,但也不过是些微乎其微的变化而已。他们爬着、跳着、趔趄着互相残杀——有的干脆跳到半空再扑杀下来。很有意思——可那又怎样?
它开始对这一切感到不舒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它该不该参与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如果不,那它为什么要在这儿看呢?
它决定找出自己待在这里的意义,不管那是什么。于是它开始研究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体,比较自己和它们的不同。它们需要进食、饮水,否则便会死去。即便它们吃了喝了,最终还是会死。可它不会死。它只是持续存在着,永无终止。它无需吃喝。可渐渐地,它发现自己的确需要某些东西……但那是什么呢?它能感到某处有某种自己需要的东西,这种需要在增长,可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一种感觉在告诉它,有什么东西缺失了。
时间汹涌而过,答案仍未出现。杀戮、吞食;吞食,杀戮。这一切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要看着这些却又束手无策?它开始对这一切感到有些不爽。
突然某一天它又有了一个全新的问题:我从哪儿来?
它很久以前就知道,受精卵由交媾而来,可它却不是产自受精卵。它压根不是通过交媾而产生。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它就是开始,它就是永远,除了那一点点关于坠落的模糊而让人不安的记忆。其余的它们都是被孵化或生育而来。它却不是。这么一想,它和它们的鸿沟就变得更深更大,完全无法弥合,这把它和它们完全地、永远地分隔开来。它是孤单的,永远、完全地孤单。这感觉让人伤心。它也想成为某个什么的一部分,而不只是孤单单的一个自己——难道不该有个法子让它也能交媾和繁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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