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会怎么样?”我问她。“你知道拉戈塔对你是什么看法?”
她从袋子里拿出那个油煎饼,狼吞虎咽起来。
“本来嘛,”她说着,嘴里鼓囊囊的。“我是想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头去的。局长也是这么说的。”
“你的资历太浅,”我说。“要不就是不够老练。”
她把袋子揉成一团,朝我的脑袋砸过来。但是没砸着。“德克斯特,真他妈的见鬼,”她说。“你知道我到凶案组是完全够格的。而不是——”她扯了一下胸衣的束带,指着身上那用料节省的衣服。“老穿着这身狗屁衣服!”
我点了点头。“你这套衣服很漂亮嘛。”我说。
她做了个鬼脸:恼怒和恶心在她的脸上相互争夺着地盘。“我讨厌这身衣服,”她说。“这一行再干下去,我非得神经病不可。”
“德博拉,你这会儿就希望我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弄清楚,那还早了点儿。”
“狗屁。”她说。无论你怎么评价警察工作,至少有一点是事实:德博拉说话时的的措辞正每况愈下。她用警察那特有的眼光冷冰冰、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眼光。那是哈里式的眼光,跟哈里一样的眼睛,一样的感觉,刺向你心头隐藏着的真实。“你就别跟我扯淡了,德克斯特,”她说,“你常常只需看一眼死尸就知道是谁干的。我从来没问过你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这个案子如果你有什么预感,就毫无保留地都告诉我得了。”她朝我的金属办公桌狠狠地踢了一脚,桌腿上留下一个小坑。“他妈的,我真想脱掉这身鬼衣服。”
“我们大伙儿都很乐意看到你脱掉这身衣服,摩根。”她身后的走廊里传来一个故作深沉、装腔作势的声音。我抬头望去。文斯·马索卡探头进来朝我们微笑。
“你也不知道该怎么个脱法呀,文斯。”德博拉告诉他说。
他咧开嘴笑着,是那种灿烂的、虚伪的、教科书式的微笑。“咱们干吗不试一试,想个办法出来?”
“你在做梦吧,文斯。”德博拉说着,撅起了嘴巴,这副模样是她12岁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的。
文斯看着我办公桌上揉皱的白色垃圾袋。“好伙计,轮到你了。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在哪儿呢?”
“对不起,文斯,”我说。“德博拉把我给你买的油煎饼吃了。”
“真希望这是真话,”他说着,咧开嘴巴假笑着。“那我就可以吃她的果酱卷了。德克斯特,你还欠我一个大大的面包圈。”他说。
“给你买一个最大最大的。”德博拉说。
“问题不在面包圈的大小,关键是看厨师的手艺如何。”文思告诉她。
“行行好,”我说。“你们俩争得都快要把耳垂扭下来了。现在还没到耍小聪明的时候。”
“啊哈,”文斯说着,咧开大嘴假笑着。“啊哈,哈,哈。再见喽。”他眨了眨眼睛。“别忘了给我买面包圈。”他慢悠悠地顺着过道回到他的显微镜旁去。
“那么你琢磨出什么门道儿来了没有?”德博拉问我。
德博拉以为我不时地会有预感。他这也是有理由的。一般来说,每隔几个星期就会有几个残忍疯狂的杀手为了杀人过瘾将几个可怜虫砍成碎片,对于这些凶手我能猜他个八九不离十。有好几次德博拉看见我迅速地用手指去触摸别人根本没有留意到的东西。我这个妹妹看在眼里,藏在心头,不声不响地。她的确是块当警察的好料子,有一阵子她怀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虽然不知道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为此她不时地感到苦恼,因为她毕竟是爱我这个做哥哥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当中她也是唯一一个爱我的。这并不是我顾影自怜,而是冰冷而清晰的自我意识。我是一个不招人爱的人。我遵循着哈里的原则跟其他人交往,也建立了一些人际关系,并且还傻乎乎地恋爱过,但都是无果而终。我的体内有某种东西破损了,缺失了,我迟早会被别人当场逮个正着,否则我仍会像那几个夜晚一样干得得心应手,神不知鬼不觉。
我甚至连宠物都养不了。动物都忒恨我。有一次我买了一条狗,这家伙像是没脑袋似的发疯,一连两天没完没了地朝我叫着吼着,我只好把它处理掉。我还买过一只乌龟。碰了它一次之后它的脑袋缩进壳里再也不肯钻出来,几天后就死了。它宁愿死也不肯见到我,不肯让我碰它。
没有别的东西爱我,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会爱我。连我自个儿都不爱自个儿。我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人,是不值得别人爱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德博拉之外,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当然,还有我体内那个家伙,但他并不是经常出来玩。即使出来也不是跟我玩,而一定是跟别的什么人。
所以,我对亲爱的妹妹德博拉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这也许不是什么爱,但我很希望她幸福。
亲爱的德博拉此时坐在那里,满脸的不高兴。她是我的亲人哪。她只是瞪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一会儿她的话好像到了嘴边。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杰夫·林德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