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四肢,已经被叶子和腾包裹,根本没有办法动弹,但他的眼睛还睁着,嘴还在动,表情里还知道惊恐。他盯着我们,那么痛苦,嘴唇嚅动,大概喊的是救命,可是听不清楚,根本不能听清楚。
他也马上就要死了。
这样的死法,真的还不如刚才被简妮一刀刺死。
我想不明白,简妮当时完全能把他杀死,他居然还能活着,再遭遇这般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碰到的惨剧。
他应该是在我们以为他已经死掉,离开他之后,被陈金紫玉或者谁搬到这里来喂这些植物的。
陈金紫玉弄伤常坤以后,也是把他往这个方向拖。
我猜,活人跟死人是有区别的。
用活人喂养千缠姬比用死人喂养,更有用。
大概是这样。
也幸亏是这样,不然,常坤和楼明江现在早就死了。
付宇新突然拉住我的手往后退,一步两步退,然后开始跑,逃命样奔到楼明江藏身的那根柱子后面才止住。
因为那些植物在彻底吞噬掉几具尸体以后,又开始蠢蠢欲动,把触角往我们伸过来。
我们把楼明江背到常坤身边,让他们在一起等着,等我们把丁平跟何志秦找回来,就一起想办法逃出去。
找到丁平跟何志秦,还得想办法找钥匙。
肯定有钥匙在的。
陈金紫玉有一把钥匙肯定在这个石窟的哪个地方。
还有简妮,她手里也有一把钥匙,或者,她会把钥匙借给我们用一下。
只是或者。
然后又跟付宇新一起在墓道里走,乱走,瞎走,拼命走。
手电的光越来越弱。
快要没电了。
我们起码在墓里呆了有二十多个小时了,手电的蓄电是可以持续亮二十四个小时的。
二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上窜下跳。
想起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说人的潜力都是被特殊环境逼出来的。
逼出来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又走回了图纸中央的圆型墓区,有古董宝藏有圆型水池有一个女人的尸体和两个孩子的尸体的这个地方。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我看着付宇新笑。
我说我累得快要死掉了。
付宇新抱住我,很用力地抱我,然后从包里找出毛毯铺在地上,让我坐下去。
他把电筒放在我身后一个装满铜钱的箱子上,昏黄光线铺在身边的一小块范围里面,正在越来越弱。
付宇新说:“这个地方是中心区域,任何一个墓区都有通道通往这里,你在这里等,我去找他们,如果他们从别的墓区刚好走到这里,你们就一起等我,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他们,每隔半小时左右,我都会来看看你。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就先想办法出去,让上面派搜寻队下来找。”
付宇新不等我说话,转身就走。
走出不到五步,他又回转身,蹲下,把他的手枪放进我手心里。
☆、我把手枪对准付宇新
常坤那把手枪里的子弹被陈金紫玉打光了,他偷偷塞进我包里的那把手枪刚才我把它留给了常坤,现在,除丁平跟何志秦手里的枪外,就只有这把枪了。
他居然给了我。
居然给了我。
我拿着手枪笑,问他:“你怎么办?”
他也笑,说:“我不怕。”
然后,他点了一个火把,走了。
我摇摇晃晃站起身,喊他的名字。
他停住脚步,回头,火光在他身上笼罩出一层温暖的颜色,可我正用枪对准他的头。
我正拿手枪对准他的头。
对准他的头。
场面真冷。
我听见我的眼泪滴在堆积着几千年尘埃的岩石地面上,滴在一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画着好看花纹的瓦罐上。
空茫茫的声音。
很疼。
我笑,说:“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你要杀我,我早就死了十次八次了。可你怎么还不动手?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他僵硬着表情,不说话。
我再笑,问他:“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黑骨人的?从我们刚开始合作查陈家坞的案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就发现了,不是吗?”
他不说话。
很久,他慢慢地摇头,说:“不是。”
“不可能。我们在陈家坞的时候,经常离得那么近,你早就应该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
他说:“我没闻到。我的嗅觉几年前就丧失了。”
我猛地想起那次漏煤气的事情,他没有说谎,他的确丧失了嗅觉。
我真愿意是这样的。
我真愿意他是因为爱我,才接近我,并且和我在一起。
而不是因为我的黑骨人的身份,从而对我有什么阴谋。
这一路狂走,最悲伤的,就是这样的猜想。
我笑了一下,问他“那你到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黑骨人的?”
“第一次怀疑的时候,是在陈家坞,有一天你跟我说石玲的嗅觉特别敏锐,能闻到一般人闻不到的味道,你说她闻到你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药草香味,很好闻。那时候我有点怀疑,但没多想。后来,我们离开陈家坞的那天早晨,戴明明跟我说,于天光是黑骨人,那时候我已经比较确定于天光是你父亲了;再后来,就是你第一次到我家,我看见你背上的眼睛,才百分之百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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