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的指纹是在凌晨三点左右扫描入系统的,而这只有她的手指确实出现才有可能,或者有人仿制她的手指。我回想起这几年参加过的国际鉴定学会的会议,知道有许多恶名昭彰的歹徒费尽心机试图改变自己的指纹。
罪孽深重的歹徒约翰•迪林杰在他的指头上滴强酸,名气不那么响亮的罗斯科•皮茨则想割除手指第一节的指纹。这些方法都失败了。那些人如果不这样费力地改变老天赐给他们的指纹,或许日子还好过一些。他们改造指纹后,已被联邦调查局归为“肢体不全档”一类。老实说,这个档案搜寻起来比一般档案容易许多。更何况,如果你原本就是个嫌疑人,灼伤或改造后的手指会更令人起疑。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案例是,几年前一个诡计多端、多次身陷囹圄的歹徒,利用他在殡仪馆任职的哥哥,试图制作一双可以留下他人指纹的手套。他将死者的双手不断浸泡在液体塑料中,形成一层又一层的薄膜,直到可以拉下来,成为一双“手套”。
这个计划因为两个原因而未能得逞。歹徒未能将每一层薄膜间的气泡挤掉,这使得他在犯案现场留下的指纹异常怪异。他也未花心思去打听他所仿冒者的身份。如果他略作调查,就会知道死者是一个重刑犯,已在保释期间自然死亡。
我回想起参观工程研究处的那个艳阳高照的午后,觉得那像是几年前的事了。嘉莉•格雷滕看到我和韦斯利在她办公室时很不高兴,她在进门时正搅拌着一种黏性物质,如今回想起来,那可能就是液体的树脂或橡胶。也是在那次参观时,我听到露西谈起她正参与那套生物测定锁系统的研究。也许嘉莉打算制作的正是露西大拇指的橡胶模型。
如果此案真如我所揣测是嘉莉所为——我知道这可以加以证实——为什么我们都没有问这个很简单的问题:那套生物测定锁系统是真的扫描到与露西相符的指纹,还是只是计算机上这么显示?
“呃,我认为那就是露西的指纹。”韦斯利在我用车载电话与他联络时这么说。
“你当然这么认为,每个人都这么认为。如果有人依据露西的大拇指做出模型,将指纹扫描进系统,出现在电脑里的应该是与她在联邦调查局留下来的信息‘左右颠倒’的指纹,换句话说,就是镜像。”
韦斯利停顿了一下,口气中充满惊讶:“可恶。扫描仪难道不会侦查到那个指纹左右颠倒,并拒绝放行?”
“很少有扫描仪能够区分左右颠倒的指纹,指纹检查员才可以。”我说,“扫描进那套系统的指纹应该仍然存放在数据库里。”
“如果是嘉莉•格雷滕干的,她会不会将指纹从数据库里删除?”
“我认为不会,”我回答,“她不是指纹检查员。她应当不知道每次采集的指纹都是左右颠倒的,那与指纹卡相符,原因是那些数据也都是左右颠倒的。如果你用数字数据做成模型后摁指纹,得到的其实是负负得正,即左右颠倒的指纹再次左右颠倒。”
“所以用这种橡胶大拇指印出来的指纹,与真人大拇指的指纹左右颠倒。”
“没错。”
“天哪,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别担心,本顿,我知道这会让人一头雾水,但请相信我。”
“我一向相信你,看来我们必须将那枚有问题的指纹调出来。”
“一定要,而且必须立刻处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请教你,你知道一个与工程研究处有关的生物测定锁系统的研究计划吗?”
“由联邦调查局主导的研究计划?”
“是的。”
“不,我不知道有这种计划。”
“我想也是。谢谢你,本顿。”
我们静默了片刻,等待对方说些无关公务的话,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还有很多事要思考。
“小心。”他告诉我,然后我们道别。
半小时后我在一座人头拥挤的大型购物广场找到那家间谍用品店。这家商店在广场内,与几家著名商店毗邻,店面很小,有一面橱窗展示着合法的精良间谍用品。我在安全距离外徘徊,直到收银台前的客人走开,让我看清柜台后的人。一个年迈、臃肿的男人正在打电话订货,我不相信他就是是嘉莉•格雷滕的情人。这显然又是她的谎言。
那个客人离去后,店内就剩下一个客人,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他正在看橱窗内展示的以声音启动的录音机、便携式声调分析器。
柜台后那个肥胖的男人戴着厚眼镜,镜架上连有金链,像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对不起,”我尽可能平静地说,“我想找嘉莉•格雷滕。”
“她出去喝咖啡了,应该马上会回来。”他打量着我,“我能效劳吗?”
“我先随便看看,等她回来吧。”
“好吧。”
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个有隐藏式录音机、反窃听器、电话干扰器、夜视设备的箱子,嘉莉•格雷滕走了过来。她看到我时,停下了脚步。有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将手中的咖啡泼过来,因为她的眼睛像两根钢钉直刺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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