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乎与此同时,画面中的冈本猛开口了:“对了,渡边。”我一听见这声音,立刻转头望向电影。摄影机的位置没改变,但冈本猛在椅子上坐得四平八稳,看上去身形仿佛大了半圈。
“渡边,你还记得薛克顿吗?”冈本猛说道。
“那是谁?”佳代子戳了戳我的腰际。
我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冈本猛和我提过这个人。“薛克顿是个探险家,我记得是英国人,据说在横越南极大陆时遇难,在南极存活了一年以上。”
“喔?”
“后来生还了。”
“等等,这个人该不是你的偷腥对象吧?”
我张大了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面看着如此怪异、诡谲又惊悚的影像,为什么她的思绪会转到完全不相干的方面去?
“喂,薛克顿该不是外国女人的名字吧?再不然是某个酒店小姐的花名?”
“绝对没有那种事。”我直视她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内心再怎么觉得可笑,这种时候也绝对不可随口敷衍,否则将有性命之忧。
“渡边,把薛克顿找出来。”冈本猛的声音将我与佳代子的注意力再度拉回画面上,“还有你那个朋友。”
“井坂?”我不禁说出友人的名字,“他跟薛克顿有什么关系?”
这时我察觉,自己从盛冈回来后还没联络井坂好太郎,他该不会也出了什么事吧?以冈本猛的遭遇来看,这并不是杞人忧天,我得赶紧联络上井坂好太郎才是。
“你给我老实说,薛克顿小姐是你的偷腥对象吧?”佳代子颇激动,逐渐失去了理性,她不停摇晃我的身子,我有预感她随时会伸手勒住我的脖子。
此时冈本猛努了努下巴,宛如指着荧幕这一头的我,“啊,对了,你老婆在旁边吗?”
“啊,我在呀!你好吗你好吗?”佳代子对着荧幕开心地挥手说道。但我不管怎么想,冈本猛的状况实在不会多“好”。
“如果她在旁边,我得帮你说句话。渡边太太,薛克顿是个探险家,不是你老公的偷腥对象。”冈本猛竟然早已预料到佳代子看了这段影像会产生误解,真是神机妙算,我不禁大为佩服,感谢之情油然而生。
“啊,是这样吗?”佳代子很直率地相信了。
“渡边,你得找出薛克顿跟那个油嘴滑舌的小说家,还有……”
“还有?”我喃喃说道。
“我。”冈本猛笑了,“把我找出来。”
“什么意思?”我不禁缩起肩膀。
这时兔子男很唐突地站了起来,一拳又一拳打在冈本猛身上,仿佛突如其来的暴怒让他控制不了自己,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把冈本猛打得摔倒在地之后又是一阵乱踹。
“发生什么事了?他在干什么?”我大吃一惊问道。佳代子耸耸肩说:“大概是受不了了吧。不管怎么折磨,小哥都是老神在在的模样,兔子先生心里一定很害怕。”
“会这样吗?”
“这场耐力赛,是兔子先生输了。”佳代子说道。她的语气像是在旁观一场小孩子的吵架。
“冈本猛会被怎么处置?”
“折磨戏码的最后一幕都一样,小哥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她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句令我毛骨悚然的话,接着揽住我的脖子说道:“老公,我不想看了。”
我以坚定的语气回答:“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我们去现场吧。”
“现在?”佳代子显得有些不悦,干脆地说道:“去了也没用,小哥早就死了。”
36
深夜的红绿灯有必要遵守吗?
从小,这样的疑问便存在我心中。就算不是深夜,只要是没有车、没有行人的状态下,有必要遵守红绿灯吗?
妻子的回答很简单。
根本没必要遵守。
我与佳代子奔出公寓时,早已过了午夜十三点。
“就算现在去了也救不了他,小哥早就死了。”
佳代子说得直截了当,我却听得欲哭无泪。原本说要看那个影片的人是她;倒带打算“推测小哥这么做的用意”的是她;当我发现拍摄地点是我从前上班待过的工作室时,说出“我们去那里看看吧”的也是她,但如今的佳代子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态度,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个性实在让我哭笑不得,或许是因为她对死人不感兴趣吧。
“你认为小哥还活着吗?”
“可能死了。”
“那就对啦,”
影片的最后,冈本猛一动也不动,戴着兔子头罩的凌虐者拍了他的脸几下之后,转过头对着镜头耸了耸肩,一副“搞什么,怎么突然就不会动了嘛”的态度。
“小哥直到最后都没有求饶,真了不起。”妻子语带钦佩地说道。而我则是除了恐惧与悲伤,还有一股怒气在胸口翻搅。我脑海浮现在电影中看过从前的蒸气火车头,将燃料一一添进炉灶里,大量的烟就会从车头的烟囱喷出,发出类似茶壶的水烧开时的哔哔声。现在的我正宛如一座蒸气火车头,怒气就是我的燃料,粗重的气息不断从我的鼻孔喷出。我一把拉住妻子的手,奔出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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