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经过科学证明,但我很确定这是事实。”
“因为那些苍蝇会提醒其他苍蝇‘那里很危险,不要过去’?”我略一思索后问道。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就算它们回去没有警告同伴,巨大的恐惧与痛苦也会自然而然地蔓延开来。负面的情绪与能量是会传染的。”
“传染?”我重复念道。
“传染个头啦!怎么可能。”
“这个现象或许并不科学,却是千真万确会发生的事,就好比身处团体之中的人会不自觉地照着群众情绪或现场气氛行动一样,即使没人出面说明具体状况,在场的人也会被群众情绪推着走。”
“苍蝇的世界哪来什么群众情绪?”我不禁吐了槽。
“所谓的群众情绪或现场气氛,其实就是某个人将心中的憎恨、恐惧或不安传染给别人的现象,这能够让整个群体变得粗暴,或变得胆小。”
原本谈的是烦人苍蝇的驱赶法,但说到道,似乎已经和苍蝇毫无关系了。这番话与苍蝇无关,却与我们息息相关,也与我们接下来的遭遇息息相关。
“同样的道理,”绪方说着轻轻举起了手,他身后的兔子男看见手势之后微微点头。“我们得用残忍的手段对付你们,让你们感到恐惧,却不会杀死你们,如此一来,你们感受到的恐惧自然会传染给其他人””
“你是说人家会下意识地认为‘别随便打探播磨崎中学事件或永嶋丈的事情,否则下场会很惨’?别傻了,这太荒谬了。”
“不,这是事实。”老人说:“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有人着手调查这件事,他很可能会遇到因为此事吃过苦头的人,这时他会想:‘这个人是因为调查那件事才落得这个下场,我可不能和他一样。’”
就是这么回事,我默想着,每个人都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系统,任何想要调查播磨崎中学事件真相的人那会吃苦头,就是这样的系统吗?
“可是,情况也有可能反过来吧?某个人的恐惧与不安传染给很多人之后,搞不好会形成一股强大的不满,进而引导群众做出某种集体反抗行动,不是吗?”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眼前这个苍老、狡狯而矍铄的老人,我还是想一吐为快,“这种情况下,群众就有可能推翻政府或政治家哦。”
“当然有可能,事实上过去也发生过。”老人不疾不徐地说道。
“既然如此,你现在当我们是苍蝇,下手折磨,不是也有一定的风险吗?你怎么知道这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引发什么样的群众情绪?”
老人此刻的表情和刚刚的永嶋丈很像,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似乎觉得再怎么解释也无法让我们理解,“这个机制并非为了保护政府或政治家而存在,说到底只是一种国家在变革的过程,而国家周而复始地透过这样的变革,宣示自己的存在,就是这么回事。就算人民群起反抗,推翻政治家,那同样也是一种国家的变革。”
我想起了永嶋丈刚刚那句“动物或国家最怕的就是停滞不前”,老人的说法和永嶋丈如出一辙,仿佛在国家理论课堂上两人是好同学似的。
“这是一个国家该做的事吗?”五反田正臣说道。看样子他还没理解永嶋丈和老人所提出的概念。
此时大石仓之助突然发出尖叫:“渡边前辈!”
“怎么了?怎么了?”我死命扭动被绑住的身体,转头大喊,但我无法看见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手指……要被剪刀……”他呻吟着。
“喂!住手!”我一改先前的恭谨语气,放声大喊:“绪方先生!住手!”
老人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点惊讶我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绪方?这家伙就是绪方吗?”五反田正臣高声问道。
“大概是吧,我应该没猜错。”
“喂喂喂,原来是知名人士呀?您就是鼎鼎大名的绪方先生呀?”五反田正臣语带讥讽,“刚刚永嶋丈说了好多你的英勇事迹呢。”
此时我发现脚下积了一摊水,本来还以为那是一道逐渐向我脚边延伸的黑影,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背后的大石仓之助尿失禁,小便顺着地板流了过来。
大石仓之助含着泪水,哭哭啼啼地咕哝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大石!冷静点。冷静点!”我无能为力,只能这么安慰他。
你和率领赤穗浪士的大石内藏助同名,绝对能够化险为夷的!但我没把这段话说出口,因为这么说也没办法让他好过一点。
“大石,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五反田正臣虽然不知道大石仓之助吓得尿失禁,却感觉得到气氛不对,他也有些慌了手脚。“放心吧,这里是日本,是法治国家,你不会有事的。此乃日本。此乃法治国家。”他故作轻松地说道。
混乱与焦躁让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拼命告诉自己“快思考、快思考”,但是肠袋仿佛笼罩在沙尘暴中,就连“快思考”这个想法都旋即被刮得不见踪影。我很想帮助大石仓之助,却什么也做不到。
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笑声,虽然声音模糊,却听得出充满轻蔑之意,是兔子男发出的。他嘀咕着:“这家伙吓到尿出来了,真脏。”虽然说话音量非常小,但我不知为何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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