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许根本微不足道吧,我想对抗的是整个系统。这整个‘就是这么回事’的机制已经让太多人遭遇不幸了,我想拯救他们。”我很讶异他会说出“拯救他人”这样的宣言。
“你是认真的?”
“是啊。”他一派轻松地说道。
“真的办得到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们会留在这里试着努力看看。”
“我们是指你跟谁?”
“我跟大石啊,我们会很有耐心地对抗下去的。”
我哈哈大笑,看来他已经擅自帮大石仓之助决定好了,大石仓之助显然逃不了被卷入麻烦的命运。“五反田前辈,接下来会是猛男的时代哦。”我说。
“那是什么?猛男的意思是勇敢对抗敌人的男人吗?”
此时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你知道加藤课长自杀身亡了吗?”五反田正臣听了愕然无言,喃喃念着“不可能吧”,好一阵子嘴张得开开的。好不容易说出话来,他说这是近几年来让他最惊讶的事,远比歌许的真相还令他难以置信,“怎么觉得有点寂寞啊。”他叹口气说道。我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寂寞了起来。
后来我就没再和五反田正臣联络了,也不晓得他现在人在哪里,做着什么样的工作。
来到北海道之前,我曾上网过一次,进入搜寻页面,键入“播磨崎中学”与“安藤商会”两个关键字,鼓起勇气按下了搜寻键,结果没有任何符合搜寻条件的网站。之前至少会搜寻到那个交友网站,现在什么都搜寻不到了。
接着我灵机一动,键入“国际伙伴饭店”与“渡边拓海”两个关键字,按下搜寻键。
我想知道网路上有没有任何将我和那间饭店串联在一起的情报,虽说那件事被巧妙地掩盖了,但难保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搜寻结果,只找到一个网站。由网页标题看来,似乎是个化妆品的购物网站。我盯着网页标题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有勇气将它点开。
我不敢再继续深究,担心这又是某个陷阱。
此外,关于我之前的偷腥对象樱井由加利的消息,在我与佳代子即将出发前往北海道之前,我在东京车站巧遇公司的某名女职员,她告诉我:“由加利和那个在帛琉认识的老公离婚,听说回乡下老家去了。”
我礼貌性地聊了两句,并没有追问樱井由加利的老家地址及联络方式。我不再相信任何情报了,现在天底下的一切事物对我来说,都像是会随着观察角度而改变的错视画【注:错视画指的是利用巧妙的笔法来营造出立体感或各种错觉的图画,超现实主义派(Surrealism)画家多擅长这样的手法。】,谁能保证这个女职员与我在东京车站的巧遇不是某人的刻意安排呢?
我并不常想起井坂好太郎,但每次一想起,心情都很差。即便已经死了,他对我而言依然是个麻烦的朋友。他留给我的那封写着“看的人是笨蛋”的遗书,那封称不上遗书的遗书,我仍保存至今,将它夹在井坂好太郎的书里。前几天,我突然想到,井坂好太郎会不会透过某种形式留了讯息给我?搞不好在搜寻引擎上输入“看的人是笨蛋井坂好太郎”或是“看的人是笨蛋渡边拓海”,就能看到他生前制作的网页。以他的个性,搞不好真的会大费周章地安排这种机关;或者应该说,我很希望他真的这么做了。
“你在发什么呆?”佳代子不知何时坐到我身旁,将一杯咖啡放到我眼前。
我望着妻子。
我无法知道什么是真相,也不敢肯定什么情报是正确的,而究竟是什么样的系统掌控着我们的生活,我也无从得知,但至少我能够肯定的是,妻子与我共同度过的这段平凡的时空将永远不会消失。
身后传来开门声,我反射性地站起来转头说了一句“欢迎光临”,但当我看见这位意外的访客,当场说不出话来。佳代子也转头一看,“哎呀,小哥。”她很自然地笑着打招呼:“原来你活得好好的。”
“好久不见。”眼前露齿微笑的正是戴着墨镜、蓄着胡子的冈本猛。
我怀疑自己看见幽灵了,一年前的那个纪录片里,他明明已经惨遭残酷的折磨身亡。“那是……”我忍不住问道:“那是骗人的吗?”
难道那段影像是捏造的?这是最容易接受的解释。
但仔细一看,冈本猛的手指少了数根,还拄着拐杖,显然都是那场折磨遗留下来的痕迹,换句话说,那段影像是千真万确的。
“那时候我懒得陪他们玩下去,就躺着装死。他们以为我死了,其中一个把我扛到车上打算把我载去弃尸,我找机会干掉了那家伙。后来我在医院躺了一阵子,出院时已经联络不上你们了,我只好到处闲晃过日子,直到最近才得知你们夫妻在这里开店。”冈本猛慢条斯理地说道。接着他在我隔壁桌坐下,点了一杯咖啡。
“这杯我们请客。”佳代子说着,起身朝吧台走去。
我本来想问他是从谁的口中得知我们在这里开店的,想想又打消了念头。情报会因任何可能泄露出去,就算查清楚了,也没多大意义,因为并无法改变情报泄露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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