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来奇怪,这反而让他平静下来,就好像这么做至少保护了他人生的某一面。他站起来,再一次望向窗外的黑夜与暴风雪。这时电话响起,是弗林,另一个警员。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抓到你看见的人了。”那名警员说,“也就是说你可以放轻松了,情况已经在我们掌握当中。”
“是谁?”鲍德问。
“还不好说,他醉得厉害,得先让他安静下来。我只是想先让你知道,等一下会再找你。”
鲍德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旁边,试着为自己感到庆幸。现在那人被捕了,他的研究将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可是他还是不放心,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随即才猛然想起:刚才沿着树木奔跑的人绝没有喝醉。
至少过了整整一分钟,波隆才发觉他们抓到的其实不是恶贯满盈的罪犯,而是演员卫斯曼,他的确经常在银幕上扮演盗匪和职业杀手,但本身并未因任何罪行遭通缉。弄明白事情后,波隆丝毫不觉得平静,不只因为他怀疑自己不该离开下方那片树林区与垃圾桶,还因为这整段插曲很有可能变成丑闻与头条新闻。
凭他对卫斯曼的了解已足以知道这个演员无论做什么,最后往往都会登上晚报,而他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太好。他一面翻身要爬起来,一面气呼呼地咒骂,波隆则试图问出这个人大半夜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你住在这一带吗?”他问道。
“我他妈的什么也不必跟你说。”卫斯曼气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波隆转向弗林想了解这整件事是怎么开始的。
但弗林已经站得稍远在通电话,应该是和鲍德。他八成是在告知捕获嫌犯的消息,以炫耀自己的办事效率,如果此人真是嫌犯的话。
“你一直在鲍德教授家四周鬼鬼祟祟吗?”波隆问。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搞什么啊,我正优哉游哉地散步,那个疯子就忽然挥着手枪跑出来,太不像话了!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知道你是谁,要是我们反应过度,我道歉。相信我们还有机会再来谈这件事。不过我们现在正处于紧张的情势,我要你立刻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到鲍德教授家来——不行,你现在别想逃跑!”
卫斯曼可能根本不是想逃跑,只是身子无法保持平衡。然后他夸张地清清喉咙,往空中一啐,结果痰没吐远反而像抛射物一样飞回来,冻结在他脸上。
“你知道吗?”他边说边抹脸。
“不知道吧?”
“这个故事里的坏人不是我。”
波隆紧张地望向水面与树径,再次想着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不过他仍继续站在原地,被这荒谬的情况搞得动弹不得。
“那么谁才是?”
“鲍德。”
“怎么说呢?”
“他带走了我女朋友的儿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你就不应该问我了吧!去问里面那个计算机天才啊!那个王八蛋对他根本一点权利也没有。”卫斯曼说,并伸手往外套口袋里摸。
“他屋里没有小孩,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波隆说。
“铁定有。”
“真的吗?”
“真的!”
“所以你就想在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在烂醉的情况下把孩子接走?”波隆说完正想再来一句犀利的评论,却被一个声音打断,那是从水边传来轻轻的喀嗒一声。
“什么声音?”他问道。
“什么是什么声音?”弗林回答,他就站在旁边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那个声音的确不是很响,至少从这里听起来不响。
但波隆还是打了个寒噤。他正想走过去查看,但又再次犹豫起来。当他焦虑地四下张望时,耳边又听到另一辆车驶近。
是一辆出租车,驶过后在鲍德家前门停下,这让波隆找到借口可以留在马路上。司机和乘客在算钱的时候,他再度忧心地往水边看了一眼,觉得好像又听到什么,而这个声音并没有令人较为安心。
他不能确定,这时候车门打开,下车的是个男人,波隆困惑片刻后认出他是记者麦可·布隆维斯特。天晓得这些名人到底为什么非得挑这大半夜聚集到这里来。
第十章 十一月二十一日清晨
卧室里,鲍德站在计算机和手机旁边,看着奥格斯躺在床上不安稳地唧唧哼哼。他纳闷这孩子梦见什么了,一个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世界吗?鲍德想要知道。他感觉到自己想要重新生活,不再埋头于量子算法与原始码以及他那一堆偏执中。
他想要快乐,不想被体内那股时时存在的沉重压力所折磨,他希望投入某样疯狂又美好的事物,甚至想谈个恋爱。短短几秒钟内,他满怀热情地想到令他着迷的那些女人:嘉布莉、沙丽芙,等等。
他也想起了那个原来姓莎兰德的女人。他曾经对她意乱情迷,如今回想起来,却看到她新的一面,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让他想到奥格斯。这当然很荒谬,奥格斯是个有自闭症的小男孩,而莎兰德尽管年纪也不大,还可能有点男孩子气,但其他方面和奥格斯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她一身黑衣,带点朋克调调,个性倔强毫不让步。然而此时他忽然想到她眼中那怪异的光芒,和奥格斯在霍恩斯路上盯着红绿灯的眼神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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