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用说!一到家就开始了,简直疯狂,他画得很棒,可是脸涨得通红还开始喘气,所以心理医师说必须阻止他,说那是破坏性的强迫行为,这是他的看法。”
“他画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猜是拼图带给他的灵感。不过真的画得很好,有影子、有立体感等等的。”
“但内容是什么?”
“方格。”
“什么样的方格?”
“应该可以叫做棋盘方格吧。”她说。也许是她多心,但她似乎看到布隆维斯特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只有棋盘方格吗?没有其他了?”他问道。
“还有镜子,”她说:“棋盘方格倒映在镜子里。”
“你去过鲍德的家吗?”他的口气再次显得尖锐。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卧室——就是他被杀的地方——地板的图案就像棋盘方格,而且图案就倒映在衣橱的镜子里。”
“我的天哪!”
“怎么了?”
“因为……”
她内心涌上一阵惭愧。
“因为当我从他手里把画抢过来,最后看到的就是那些方格上出现一个凶恶可怕的影子。”她说。
“那张画在这里吗?”
“不在,也可以说在。”
“怎么说?”
“很遗憾被我丢掉了,不过还在垃圾桶里面。”
布隆维斯特不顾手上沾满咖啡渣和优格,从垃圾堆里抽出一张揉皱的纸,然后将它放到沥水板上摊平。他用手背拨了拨纸,就着厨房耀眼的灯光直目凝视。画很显然尚未完成,而正如汉娜所说,大部分都是棋盘方格,看的角度是从上方或侧边。除非去过鲍德的卧室,否则很难一眼看出那些方格是地板,但布隆维斯特立刻便认出床右侧衣橱的镜子。他也认出那片漆黑,那是昨晚他所见到特别漆黑的一幕。
这幅画仿佛让他回到当时从破窗走进去的那一刻——除了一个重要的小细节之外。他进入的房间几乎全黑,但画中却有一道微弱光源从上方斜斜照下,在方格上扩散开来。光线映照出一个不清晰也无意义的阴影轮廓,但或许也正因如此而让人觉得诡异。
那个黑影伸出一条手臂,由于布隆维斯特看画的角度与汉娜截然不同,很轻易便了解到这意味着什么。这个身影打算杀人。棋盘方格与影子上方有一张脸,还没有具体画完。
“奥格斯现在在哪里?在睡觉吗?”他问道。
“不,他……我暂时把他托给别人照顾。老实说,我实在应付不了他。”
“他在哪里?”
“在欧登儿童与青少年医学中心。在斯维亚路。”
“有谁知道他在那里?”
“没人知道。”
“只有你和工作人员?”
汉娜点点头。
“那就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你先等我一下好吗?”
布隆维斯特取出手机,打给包柏蓝斯基。在他心里已经草拟出另一个问题要放进“莉丝资料”档案。
包柏蓝斯基很是沮丧,调查工作毫无进展。鲍德的Blackphone和笔记本电脑都没找到,因此尽管与网络服务业者详细讨论过,却还是无法绘制出他与外界联系的网络图。
包柏蓝斯基暗忖,目前能继续侦办的几乎都只是一些烟幕和老掉牙的说辞:一名忍者武士迅速敏捷地现身,然后消失在黑夜中。事实上,这次的攻击有点完美得不可思议,就好像一般人在杀人时通常会犯的错误、会出现的矛盾,在这个凶手身上都找不到。手法太利落、太冷静,包柏蓝斯基忍不住心想:这只不过是凶手又一次的例行性工作。他正自思索之际,布隆维斯特来电了。
“喔,是你啊。”包柏蓝斯基说,“我们正说到你呢。希望能尽快再和你谈谈。”
“当然没问题。不过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那个目击者奥格斯·鲍德,他是个‘学者’。”布隆维斯特说。
“他是什么?”
“这孩子或许有严重的智能障碍,却也有特殊天赋。他的画可以媲美大师,清晰精准得不可思议。他画过一张红绿灯,就放在索茨霍巴根住宅的餐桌上,有没有人拿给你看?”
“有,看过一眼。你是说那不是鲍德画的?”
“是那个孩子。”
“看起来是成熟得惊人的作品。”
“但那是奥格斯画的。今天早上,他坐下来画出了他父亲卧室地板的棋盘方格,而且不只如此,他还画了一道光和一个黑影。我推断那是凶手的影子和他头灯的光线,不过当然还无法肯定。孩子画到一半被中断了。”
“你在捉弄我吗?”
“这可不是捉弄人的时候。”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现在就在孩子的母亲汉娜·鲍德家里,正看着他的画。孩子已经不在这里,他在……”布隆维斯特略一迟疑,接着说,“我不想在电话上多说。”
“你说孩子画到一半被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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