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维斯特正在约特路的《千禧年》办公室里,心情恶劣,不只因为昨晚又没睡好,还因为TT通讯社。这个向来严谨正派的通讯社发出一篇新闻稿,声称麦可·布隆维斯特保留了重大信息,打算率先发表于《千禧年》杂志,因而阻碍命案调查。
据说他的目的是为了拯救陷入财务危机的杂志社,并重新建立自己“已毁的声誉”。布隆维斯特事先便知道有这则报道,前一天晚上还和撰稿者哈拉德·瓦林长谈过,但他怎么也料不到会有如此凄惨的结果。
报道中充满愚蠢的暗示与无事实根据的指控,但瓦林却能写得看似客观、看似可信。此人显然在赛纳集团和警局内都有可靠的消息来源。无可否认的是标题伤害不大:《检察官批评布隆维斯特》,内容也有许多能让布隆维斯特为自己辩护的空间。但不管这是哪个敌人的杰作,他都很明白媒体的逻辑:如果像TT这么严谨的新闻社刊出这样一则报道,不仅让所有人都能名正言顺地搭顺风车,甚至几乎是要求他们采取更严苛的态度。也因此布隆维斯特才会一早醒来就看到电子报上写着“布隆维斯特妨碍命案侦查”与“布隆维斯特试图拯救杂志社,凶嫌在逃”。
平面媒体还算厚道,在标题上加了引号,没有直接定了布隆维斯特的罪。不过这整体给人的感觉却是:一个新的事实随着咖啡端上早餐桌了。有个名叫古斯塔夫·伦德的专栏作家声称他受够了所有的虚伪表象,文章一开头就写:“麦可·布隆维斯特总是自以为高人一等,如今露出真面目,原来他才是最奸恶之辈。”
“但愿他们不会开始向我们挥舞传票。”杂志社的设计师兼合伙人克里斯特说道,他就站在布隆维斯特身边,紧张得猛嚼口香糖。
“但愿他们不会找来海军陆战队。”布隆维斯特说。
“什么?”
“这是个笑话。”
“喔,好吧。不过我不喜欢这种调调。”克里斯特说。
“谁都不喜欢。但我们顶多也只能咬紧牙根,照常工作。”
“你的电话响了。”
“它老是在响。”
“在他们搞出更大的新闻以前,接一下好吗?”
“好,好。”布隆维斯特嘟哝着说。
是个女孩,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但突如其来地,一下子没能马上认出。
“哪位?”他问道。
“莎兰德。”对方的回答让他露出大大的微笑。
“莉丝,是你吗?”
“闭嘴,仔细听好。”她说道。他照做了。
交通顺畅些了,莎兰德和出租车司机——一个名叫阿莫的年轻人,他说自己曾近距离目睹过伊拉克战争,还在恐怖攻击中失去了母亲和两个兄弟——终于驶进斯维亚路,经过左侧的斯德哥尔摩音乐厅。莎兰德这个态度极差的乘客又发出一条短信给林典,并试着打给欧登的其他职员,随便找个人去警告他。无人接听。她咒了一声,只希望布隆维斯特的表现会好一点。
“紧急情况吗?”阿莫从驾驶座问道。
听到莎兰德回答“是”之后,阿莫闯了红灯,这才使得她嘴角闪现一抹笑意。
接下来她便全神贯注留意行驶过的每吋街道。她瞥见左方稍远处是经济学院与市立图书馆——距离目的地不远了。她扫描着右手边的门牌号码,终于看到那个地址,谢天谢地,人行道上没躺着尸体。莎兰德胡乱掏出几张百元钞票要给阿莫。这是一个阴沉、寻常的十一月天,如此而已,民众正在上班的路上。但等一下……她转头望向对街那道绿点斑驳的矮墙。
有个身材健壮、戴着绒线帽与墨镜的男人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盯着斯维亚路的大门。他的肢体语言有点不对劲——他的右手隐匿着,但手臂紧绷、随时准备着。莎兰德尽可能地从斜角再次看了看对街的门,这回发现门开了。
门开得很慢,好像即将出门的人在迟疑或是门太重,突然间莎兰德大喊要阿莫停车。她从还在移动的车上跳下来,此时对街的男人正好举起右手,将配备有瞄准镜的手枪对准缓缓开启的门。
第十七章 十一月二十二日
自称杨·侯斯特的人对眼下的情况并不满意。这个地方毫无遮蔽,时间也不对。路上人车太多,虽然已尽可能遮住容貌,但大白天让他不自在,加上离公园又近,这让他对杀害孩子一事更为厌恨。
但没有办法,他必须接受事实:这个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
是他低估了那个男孩,现在就得弥补失误,不能让一厢情愿的想法或是自己的心魔误事。他会专心执行任务,表现出一贯的专业,最重要的是不去想欧佳,更不去想那天在鲍德卧室里所面对的呆滞目光。
此刻他必须专注于对街门口以及藏在风衣底下的雷明顿手枪。只是怎么毫无动静呢?他觉得口干舌燥、冷风刺骨。马路与人行道上有些积雪,赶着上班的民众来去匆匆。他将手枪握得更紧,然后瞄一眼手表。
九点十六分,接着九点十七分,还是没人出现在对面大门口,他暗自咒骂:出了什么事吗?一切只能遵照波达诺夫的话行事,但这已够有保障。那人是个计算机巫师,昨晚他坐在计算机前埋头苦干,寄了几封伪造的电子邮件,还找瑞典这边的人帮忙修改措辞。其余则由侯斯特负责:利用照片研究地点、挑选武器,尤其还要安排逃离现场的车。那是硫黄湖摩托车俱乐部的丹尼斯·威顿用假名替他们租来的车,此时正在三条街外待命,由波达诺夫负责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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