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他们是什么人啊?会不会是想打劫或偷车?他没法好好思考,当下的情形太混乱。紧接着他别无选择只能行动。后车窗整个碎裂,因为有人朝他们开枪,于是他发了疯似的加速,闯过欧登街口的红灯,心怦怦跳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他大喊着问。
“闭嘴!”那个女孩厉声回呛。他从后照镜看到她正在检查那个惊恐地瞪大双眼的小男孩,只见她动作熟练,有如医院护士。这时他才第一次发现后座上不只全是碎玻璃,还有血。
“他中枪了吗?”
“不知道。开你的车就是了,前面左转……转!”
“好啦,好啦。”他此时已经吓坏了,连忙急转弯上了瓦纳迪路,高速驶向瓦萨区,一边嘀咕着有没有被跟踪,又有没有人会再对他们开枪。
他低下头伏在方向盘上,感觉到强风从破裂的后车窗灌进来。他到底惹上什么麻烦了?这个女孩又是谁啊?他再度从后照镜看她:一头黑发、穿了几个环洞、一脸愤怒,有一度他觉得在她眼里他根本就不存在。但随后她嘟囔了一句,口气听起来几乎是愉快的。
“好消息吗?”他问道。
她没应声,却是脱下皮夹克,抓住里面的白色T恤之后……天哪!竟然直接一把扯破,赤裸着上半身坐在那里,连个胸罩也没穿。他仓惶失措地瞄向她坚挺的乳房,还有更重要的是一道如溪流般的鲜血,从她胸前往下流到腹部和牛仔裤头处。
女孩的肩膀下方、离心脏不远的某处中弹,血流如注。她用T恤当绷带紧紧缠住伤口止血,再重新穿上皮夹克。荒谬的是她似乎十分得意,尤其是脸颊与额头溅了几滴血,仿佛化上战妆。
“所以说好消息是中弹的是你,不是孩子?”他问道。
“可以这么说。”她回答。
“要不要送你去卡罗林斯卡医院?”
“不用。”
莎兰德找到了射入与射出的弹孔,子弹想必是直接穿透,血正从前侧肩膀大量涌出,她都可以感觉到太阳穴的脉搏扑扑跳得厉害。不过应该没有伤及动脉,至少她这么希望。她回头看了看,攻击者在附近一定备有逃离用的车辆,但似乎没有人追上来。但愿是他们逃得够快。
莎兰德很快地低头看看孩子,只见他双手抱胸前后摇晃,这时她才想到应该做点什么,便轻轻拨掉孩子头发和腿上的玻璃屑,之后他静坐不动了一会儿。莎兰德不确定这是不是好现象。他的眼神呆板而空洞,她对他点点头,试着表现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她觉得恶心晕眩,用来包扎肩膀伤口的T恤此时已被血浸透,她担心自己可能会昏厥,得想个计划才行。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不能将警方纳入考量。是他们双手将孩子送入虎口,分明就是搞不清楚状况。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不能继续待在这辆车上。车子在枪击现场已被看见,何况破碎的后窗势必会引人注目。应该让这个男人送她回菲斯卡街的家,那么她就能开那辆登记在伊琳·奈瑟名下的宝马了,如果她还有力气开车的话。
“往西桥那边开!”她喝道。
“好,好。”开车的男子说。
“你有什么喝的吗?”
“有一瓶威士忌——本来要送给叔叔的。”
“拿过来。”她说着接过一瓶格兰,费了一番工夫才打开瓶盖。
她扯下代替绷带的T恤,往子弹伤口上倒威士忌,自己也喝了一、二、三大口,正打算给奥格斯也喝一点,猛然想到这样可能不太好。小孩是不喝威士忌的,就算受惊吓的小孩也一样。她的心思愈来愈混乱。事情是这样没错吧?
“你得把你的衬衫给我。”她对前座的男人说。
“什么?”
“我得另外找东西包扎肩膀。”
“好吧,可是……”
“没有可是。”
“你要是想让我帮忙,至少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被射伤吧。你是罪犯吗?”
“我想保护这个孩子,就这么简单。那群王八蛋想对他不利。”
“为什么?”
“不关你的事。”
“这么说他不是你儿子?”
“我根本不认识他。”
“那为什么要帮他?”
莎兰德略一沉吟。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她说道。开车的年轻人听完后,一手开车,一手脱下V领套头毛衣——除了费劲也不免迟疑。然后他解开衬衫扣子,脱下衣服递给莎兰德,而莎兰德则小心翼翼地用它裹住肩膀。此时奥格斯低着头,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瘦巴巴的腿,动也不动,令人担心。莎兰德不禁再次自问该如何是好。
他们可以躲到她在菲斯卡街的住处,那里只有布隆维斯特知道,而且从任何公开记录都无法用她的名字追踪到这间公寓。但还是很冒险。她曾一度是红遍全国的古怪疯子,而这个敌人肯定很善于挖掘信息。
斯维亚路上或许有人认出她了,说不定警方已经翻天覆地在找她。她需要一个新的藏身处,一个与她的身份毫无关联的地方,因此她需要帮助。但能找谁呢?潘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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