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这样。否则现在早该有她的消息了,不是吗?”
“她是怎么到斯维亚路的?”
“还不知道。但有一位目击者是某家工会报社的前总编辑,她说那名女子看起来有些面熟。”欧洛夫森说。
他又接着说其他事情,但嘉布莉已经不再听了。她心里想着,札拉千科的女儿,一定是札拉千科的女儿,尽管非常清楚这么称呼她有多不公平。这个女儿和父亲毫无关联,恰恰相反,她恨他入骨。
但自从几年前开始,读遍自己所能得到的关于札拉千科事件的资料以来,嘉布莉认识的她都叫这个名字。欧洛夫森还在继续推测之际,她已开始逐渐拼凑出原貌。前一天她其实便已看出,札拉千科的旧组织和那个自称“蜘蛛会”的团体之间有一些共通点,但她并未在意。她认为杀手罪犯能培养出的技能有限,如果假设这群身穿皮背心、看似低下的飞车党能摇身一变成为科技先驱的黑客,实在太离谱。然而嘉布莉还是冒出了这个念头,她甚至怀疑那个帮助李纳斯在鲍德的计算机上追踪入侵者的女孩,可能就是札拉千科的女儿。国安局里有一个关于她的档案,上头标记着:“黑客?精通计算机?”这似乎是因为米尔顿安保对她的工作表现赞赏有加之故,但是从档案资料仍可清楚看出她花费了不少工夫去调查父亲的犯罪组织。
最惊人的是,据悉这名女子与布隆维斯特之间有关联,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并不清楚。有人说这涉及勒索,也有人说和性虐待有关,但嘉布莉从不相信这些恶意谣言,只是这层关系确实是存在的。布隆维斯特和那名与札拉千科的女儿特征相符的女子,似乎都事先知道斯维亚路枪击事件的部分信息,而事后爱莉卡又来电说有要事商量。这一切不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吗?
“我在想……”嘉布莉说道,或许说得太大声,打断了欧洛夫森。
“什么?”他暴躁地问。
她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推论时,忽然留意到一件事,不由得犹豫起来。
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柯拉芙又再次巨细靡遗写下欧洛夫森说的话。有这么认真的上司或许是件好事,但那支沙沙作响的笔似乎透着一种过于热衷的感觉,让嘉布莉不禁自问:负责纵观大局的主管是否应该如此注重每个小细节?她忽然没来由地感到极度不安。
有可能是因为她自己仅凭薄弱的理由就忙着指责别人,但还有一个原因:就在那一刻柯拉芙似乎脸红了,或许是发觉有人在观察自己而尴尬地别过头去。嘉布莉决定不把刚才的话说完。
“也有可能……”
“什么,嘉布莉?”
“喔,没什么。”她忽然觉得有离开的必要,尽管知道这样做不好看,她还是再度走出会议室前往洗手间。
事后她会记得自己这时候是怎么照着镜子,并且试图理解刚才所见的景象。柯拉芙真的脸红了吗?若是的话,那意味着什么?也许没什么,她决定这么想,那根本不代表什么,就算嘉布莉在她脸上看到的真是羞愧或内疚的表情,也很可能有各种原因。她忽然想到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了解老板,但以她了解的程度已足以确信老板不会为了金钱或其他任何利益而断送一个孩子的性命,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嘉布莉整个人变得疑神疑鬼,像个典型的多疑间谍,看谁都像间谍,连自己的镜中倒影也不例外。“笨蛋。”她喃喃自语,同时无精打采地对自己淡淡一笑,仿佛想驱散那个念头,重新回归现实。但毫无用处,而就在那一刻她似乎在自己眼中看见另一种真相。
她怀疑自己和柯拉芙有几分相似,都是有能力、有抱负,希望获得上司赏识。可是这不一定是好现象。有这种倾向的人如果存在于不健康的文化中,自己也可能变得不健康,而且——谁知道呢?——说不定想取悦人的心也和邪恶或贪婪一样容易让人犯罪。
人都想融入、想求表现,也因而做出愚不可及的事情。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吗?且不说别的,汉斯·法斯特(他肯定是国安局放在包柏蓝斯基团队里的眼线)就一直在向他们泄漏消息,因为这是他被赋予的期望,也因为他想讨好国安局。欧洛夫森总会事事都向柯拉芙报告,巨细靡遗,因为她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他想得宠,另外……说不定柯拉芙自己也传递过信息,因为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良好表现。但若是如此,想让谁看到呢?国家警察局的首脑、政府、外国情报机关,若是后者最可能就是美国或英国,而他们又可能……
嘉布莉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她再次扪心自问是否任由想象力泛滥了,但即便如此,她仍无法信任队上的伙伴。她希望能把工作做好,但不一定得尽秘密警察之责,她只想要鲍德的儿子安全。这时候她脑海浮现的不是柯拉芙的脸,而是爱莉卡,于是她回到办公室,拿出之前专用来打给鲍德的那个Blackphone。
爱莉卡事先已离开办公室,以免通电话时受干扰,此时的她站在约特路上的南方书局前面,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傻事。嘉布莉的话头头是道,爱莉卡毫无招架之力。交上聪明的朋友无疑就有这点坏处:他们一眼就能看穿你。
嘉布莉不仅猜出爱莉卡想找她谈什么,同时也说服爱莉卡相信她自觉有道义上的责任,无论情况看起来与她的职责有多大冲突,她也绝不会泄漏那个藏身地点。她说她有债要偿还,坚持伸出援手。她会将印格劳岛上避暑别墅的钥匙快递过来,并通过安德雷建立的加密连线传送路线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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