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伸向门把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正前方,拖在面颊上晃悠的眼珠看着他,烂糟糟的嘴咧开,七零八落的门牙非常刺眼,分明露出一个怪诞的笑容,似乎在嘲讽他的慌乱。
他由于惊恐而情绪失控,本能地大声叫喊:“有鬼啊,救命!”
女鬼挡住了门,他只好往另一边跑,不知不觉中,居然跑到了阳台上。
背后是不怎么结实的铁皮栏杆,栏杆之外则是楼下,如果蹦出去的话,多半要摔死。
他隐隐想到,女鬼想把他驱赶至此,希望他跳下去。
然而两手空空的他根本无法弄破铁皮栏杆,就算想跳也没办法钻出去。
被逼得无路可走的他继续大声喊叫:“救命啊,有鬼——!”
侧对面阳台上一位老太太气乎乎地回应:“乱叫什么啊,大清早的,还有人要睡觉,把人家吵醒了可不好。”
他如获至宝,向老太太求助:“大姐,快叫人来我家,这里有只鬼,就站在阳台门里,你无法看到她。”
老太太怒骂:“你发什么神经,哪来的鬼,我们要和上面的文件精神保持一致,做立场坚定的无神论者。”
“真有鬼啊!就站在我旁边。”他几乎是哭喊着这样说。
老太太极坚决地一摆手,大声回应:“你把鬼抓出来让我看看,我就相信你。”
☆、哀求
老男人不再指望那位邻居老太婆,而是独立应对面前的巨大麻烦。
他问女鬼为什么缠着自己。
女鬼开口说话了:“你已经想起我是谁了,还这样问?装傻是很讨厌的事。”
她的语调沉闷而无力,拖沓而缓慢,有些走调,极为难听,传到耳朵里让人心生寒意,莫名其妙地感觉到绝望和沮丧,对于生命产生厌恶感,觉得死亡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或者解脱方式。
他腿一软跪下,流着泪说:“饶了我吧,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被那些心怀邪恶念头的成年人指使和利用,干了对不起你的事。”
女鬼慢慢悠悠地说:“你可以撞坏栏杆,然后往下跳,那样就可以摆脱我。”
老男人摇头拒绝:“我才六十一岁,还没活够呢,而且,从这里跳下去会摔得很痛,我绝对不会那么做。”
女鬼:“杀人不用偿命吗?别废话了,赶紧弄死自己吧,别让我老等着。”
他:“当年跟我一起去的人有那么多个,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女鬼:“一个都不能少,我会逐一上门拜访,首先是你,然后再轮到其它人。”
他:“我也是那个荒唐时代的受害者,在那种风气和环境当中,就算我们没有弄死你们一家,其它人也会做同样的事,反正——你们不大可能活下来,那年头死掉的多了去,如果一个个都像你这样回来找麻烦的话,那岂不是要弄得天下大乱。”
女鬼:“别胡扯,像你这样的坏蛋永远是少数。不肯跳是吗?别逼我用其它卑劣手段啊,我可能会去找你的女儿,或者找你的孙女,让她们先死,等你悲伤够了之后再结果你。”
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乱来?太没道理了,我的女儿和孙儿与那些事毫无关系。不过如果你能够放过我的话,你害谁都可以,别跟我过不去就好。”
女鬼冷笑,一些紫黑色的粘稠液体从嘴边滴下来,吊出长长的丝线,同时用冰凉刺骨的声调说:“你是元凶,反正不会放过你。”
他两眼一闭,摆出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大声说:“反正就这样了,你要怎么着随便。”
女鬼:“我随时都可以让你死掉,但是我暂时不打算那么干,因为还没有玩够。”
这时突然有人摁了门铃,在外面大声问:“老大哥,有什么事?为何在阳台上大喊大叫的,要不要我进来帮忙?需要的话就把门打开。”
☆、无法摆脱
邻居的到来挽救了老男人,女鬼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老男人手足并用爬回客厅,来到门口,吃力地扶着墙壁站起来,打开了门,把热心的邻居放进来。
等到天亮之后,他急不可待地离开了家,打算前往幽冥事务所,找到小婉,解决遇到的大麻烦。
上了公交车之后,不经意间,他看到了那只恐怖的女鬼,这鬼就站在他旁边,夹在三名学生模样的年青人当中,形体与她们几乎呈重合,破碎的面孔在他的脑袋上方半米处,不断滴下紫色的粘液。
从女鬼脸上滴下的液体坠落地面之后再也看不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怕得不行,同时也意识到,人气旺也没用,因为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旮旯的公交车更拥挤的地方,再也不会有比此地人气更旺的地方了。
女鬼凑近他,烂糟糟的嘴动个不停,念叨着一些辱骂的话,说他是笨猪,是白痴,小时候是傻蛋兼祸害,长大了是废物,是寄生虫,一团屎都比他好一百倍,他的存在是人类的耻辱,如果他还有一点点自尊心的话,就应当立即挥剑自宫,然后再剖腹自杀,以死谢罪。
他惶惶不安,怕得不行,也无法还骂,因为其它人显然都看不到女鬼存在,如果他还击,肯定会被当作神经病,只能保持沉默,一声不吭,面带若无其事的笑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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