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粒大米,从棚顶漏下斑驳的阳光照耀下,它发出乳白色的光芒。
刘建军苦笑了一下,用手把那粒米揉了揉:“真是神经过敏了!一粒米有什么奇怪的?”他甩手把那粒米抛掉。脑中却有一丝灵光倏乎一闪,等他再想抓住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刘建军努力回忆了几分钟,仍然没有结果,看看天色已晚,他用布重新给尸体苫上,走回了家里。
他的老婆秀珍是晋华棉纺厂的工人,早就下班回到家把饭做好了。看到他回来,招呼着他洗手、脱衣服、吃饭。刘建军在桌边坐下,看看桌上的饭菜,一碟花生米、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炒鸡蛋、一小碟子咸菜、在饭盒里还放着老婆刚刚烙好的饼,锅里熬着小米稀饭。他们的女儿在外面闹革命,现在还没有回家。两口子也不等她了。就着菜吃着烙饼,谈着一些生活上的小事情。老婆说了:“哎,建军,这眼看着就快过年了,你们单位给不给发米票啊?”
“这才到秋天,你就想过年了。你着什么急啊?”
“我不是着急,我今天路过知青门市部,看到门口写着,这两天的东北米很便宜,我说你要是有米票,咱们就趁便宜屯一点,省得到了年关头上涨价,还不一定能买上。”
“买米干什么?咱山西人一般都不吃米,小米稀饭、白面馒头,那才是正经吃活。米饭又不顶饱。”刘建军大口大口地嚼着烙饼,香的直吧哒嘴。
“那逢年过节的时候,来个亲戚朋友,总要招待人家一顿米饭的呀。”老婆埋怨的说。
“是啊!可这离过年还有小半年呢,你买上米又不吃,不怕放坏了------”刘建军说到这里,眼光突然凝滞了,他抬头看着老婆说:“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老婆惊讶地看着他:“你说离过年还有小半年呢,怕买上米放坏了。”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
“前面那句---?”老婆尽力回忆着,“噢,你说咱山西人一般都不吃米,小米稀饭、白面---------------。
“对,就是这句。”刘建军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去穿衣服。完全没有理会老婆在身后诧异的诘问,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刘建军急急走向停尸棚,那里有四具尸体在等待着他。
山西人历来是吃面食的居多,变着法的吃。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有特别重要的客人来到,才会蒸一锅米饭吃。那老头又穷又孤,怎么会有人给他吃米呢?再说白天查看现场的时候,他也看过现场的遗留物。那老头胃内的食物残留物中绝对没有一粒米。这也就是他看到那粒米时,会产生奇怪感觉的原因。或许从那粒米能查到老头死亡的真正原因吧?刘建军边走边想。
远远已经能望到工地上的停尸棚,黑黢黢的象一头怪兽蹲在那里,等待着吞噬送上门来的猎物。
刘建军向就近的人家里借了一把手电筒。一步步走了进去。他努力回忆着今天把那粒米抛向哪里?在印象中的区域仔细搜索着,查看着。当那粒米在光线照射下出现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如获至宝地把它钳入随身携带的证物塑料袋。然后拧灭手电,光线消失的一瞬,他觉得那粒米似乎也亮了一下。也许是视线残留吧。他想着,转身准备离去。
一个人太聪明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建军已经出了棚子,朝家里走去。这时不知哪一根神经一动,他突然想到了张永旺夫妻神秘的死亡:“二起案子有这样多的相似之处,或许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也许在张永旺夫妻的尸体上也有残留的线索?”这样想着,他转身返回棚内,揭开张永旺夫妻身上的苫布,用手电在一堆肉上仔细搜寻着,头上没有任何可疑的印迹、嘴里、鼻孔中、耳洞里、脖项、肩窝、胸膛、腹部、骨盆、股肱、膝弯、小腿、直到脚心都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刘建军不死心,他又仔细地查看那些隐蔽的角落,脚趾缝中、腹股沟中、肚脐眼内、腋窝下、发丝内、耳廓内、还有-------?
翠花的指甲很短,只有大拇指的稍稍长一点,就在她右手的大拇指缝中有微小的白色碎屑。刘建军赶紧看左手的大拇指,果然不出所料,在指缝中也有同样的白色碎屑。那一定是翠花在临死前,死死抓住对方留下的痕迹。刘建军急忙取出小刮板,张开证物塑料袋,把那些碎屑慢慢刮到袋中。他的神经是如此紧张,甚至幻听到有人“哧”的一声轻笑。
他惊慌地站起身来,用手电在黑暗的停尸棚中扫视。
没有人,是的没有人。
他将塑料证物袋揣入怀中,将尸体上的布全部盖上,然后匆匆离去。
回到家中,老婆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将衣服脱掉,挂在床前的椅子背上,随后就上床睡觉了。
夜那样黑,万籁俱寂,刘建军和老婆两个人在床上发出均匀的鼻鼾声。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家的房门发出的细微的“吱吱呀呀”的声音,门一点点被推开,一个黑影裹着秋夜的雾气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那样的黑暗中,仍然能看到一双炯炯的眸子。黑影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向二人床的方向----------------。
“啪啦!”桌子上的杯子被黑影扫中,从桌面一溜滚下,杯中的水四处飞溅地泼出来,刘建军从梦中惊醒,他迅速从枕底摸出手枪,一个鱼跃翻到墙角,准确地拉着了灯,同时将枪口对准了那个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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