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郁飞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要将胸中所有的积郁都在这口气中叹出来。可是死亡所带来的悲痛,又岂是这一叹所能够抒发得尽的,这种悲痛就像心头的伤、附骨的毒,只有身和心都承受了那刻骨的痛,才能使他真正平息。
杨立明轻轻拍着萧郁飞的肩头,声音低沉地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必太难过了。我想高强若在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你为他的死而自责的。”
萧郁飞慢慢转回头,刘多、王超和李凡都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凝注着杨立明的双眼,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虽然没有任何人为了高强的死而责怪过他,可是他自己的心中却很清楚,高强的确是因为自己才葬送了年轻生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使所有人都原谅了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萧郁飞再次仰起头望向天空,因为只有这样,眼泪才能够继续留在眼眶中。
这时,高强的母亲走了过来,向他们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小强最好的朋友,很感谢你们能够出席他的葬礼,我想他一定会感到十分安慰的。”
她说着,再次掩面轻声抽泣了起来。
萧郁飞似乎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知道,这种伤痛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安慰。对于这样一个老人来说,今天的一切远比在心上砍一刀更深刻、更痛楚!
高强的父亲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高大硬朗的男人,他从背后搂住了妻子的肩膀,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尽情哭泣。
就是这样一个坚强硬朗的老人,此刻眼中那深邃的悲苦与凄凉却更加令人心碎。
萧郁飞什么都没有再说,他慢慢地离开了。
天空还是那么高远,脚下的大地依然那么辽阔而漫无边际,可是萧郁飞却仿佛有一种天地之间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间竟已来到了欧阳明天的墓碑前。
萧郁飞望着欧阳明天微笑的照片,突然想起了一周前出院的那天,杜静言对他说过的话。
杜静言告诉他:“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在你的身边。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将我们分开,我相信就算再大的危险,再可怕遭遇,我们都一定回平安地走过去!”
杜静言的话就像欧阳明天的名字,都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可是在这世界上,又有几个美好的愿望真正能够实现?
萧郁飞不敢再想下去。想到杜静言,想到欧阳明天,这一切都只会让他的心更加软弱,然后便像锥刺般的痛。
突然间他仿佛觉得自己很疲惫,身体内所有的精力与勇气仿佛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他软软地坐了下来,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天边已有斜阳掠过,照在墓碑,也照在了他的脸上。
斜斜的影子,仿佛是交汇在了一起。
回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萧郁飞已越来越害怕夜晚。
或许那是因为,无论苗晓白、柳燕还是高强和小路,他们都是在夜晚中失去了生命。萧郁飞并不害怕自己会死去,他害怕的是不知道明天天亮的时候,是否又会有一个朋友永远的离开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半夜里突然跑到篮球馆,然后便发现杜静言也像苗晓白和柳燕那样挂在篮框上,鲜血从嘴角流下来!
每当想到这些,他就害怕得快要发疯,害怕得恨不得立刻就去死。
萧郁飞没有回寝室,只是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教学楼旁的草坪上,一对对热恋中的情侣正相依偎着享受黄昏的落霞,一切看上都是如此温馨而静谧。
萧郁飞从他们的身边走了过去,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杜静言。也许是因为高强的葬礼,萧郁飞这几天的情绪一直十分凌乱,直到现在他才猛然发觉,他们竟然已经有三天都没有联系过了。
这几天她究竟在做什么?
萧郁飞拿出手机,飞快地拨通了杜静言的电话,可是电话却没有人接听。再打手机,手机也已经关机了。
萧郁飞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种莫名的空虚顿时从心底里涌了上来,有些失魂落魄地继续向前走着。
穿过草坪,前面就是一片粼粼的湖水,残阳下的湖面仿佛是金黄色的,十分眩目与动人。萧郁飞的目光顺着湖水荡漾的方向慢慢移动着,慢慢靠近对面的岸边。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神色仿佛突然凝固了!
对面的岸边上,一个身着鹅黄色衬衣的少女正在徐徐地向前走着。那少女的步子很慢,头略略向下垂着,显得满怀心事。
而这个少女竟然就是杜静言!
杜静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来到这所学校,却完全没有告诉萧郁飞?她究竟来做什么?
杜静言还在往前走,萧郁飞慢慢将目光收了回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杜静言面前的这条路是通向哪里,就是这条路不知为他带来了多少噩梦,路的尽头只有一个终点,那就是篮球馆!
杜静言要去篮球馆!
萧郁飞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一种森冷的寒意顿时从心底里飞快地渗透出来,顷刻间全身都已变得如水一般冰凉!
杜静言为什么要去篮球馆?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着他的大脑,难道她也已和这梦魇中的地方扯上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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