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月之后,就是我个人的股份,抵押在银行,这笔钱与企业无任何关系了。”潘荏嵩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把前倾的身躯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拢了拢铮亮的大背头,静候他开口。
李国军听完他的描述,惊得目瞪口呆,改制仅仅60天,国企的老总就变成个人资产500万元股东,支出的成本仅仅是几万元利息,简直太神奇了。仔细一想,自己却如坠雾里,恍然觉得既不可思议,又似乎是合理合法,“整个过程中,当事人是没有挪用公款的行为啊?”
“这样吧,今天就谈到这里,您请回吧。”李国军尽量不露声色,作为一名常年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警察,他当然不会立即表态。
送走潘荏嵩后,李国军决定去一趟省大学法律系,找一名教授咨询、请教。
刚从省城返回,当时的建设局长电话约他去一家茶楼见面,有这位与公安局长平级的政府官员邀请,李国军没有不赴约的理由。
“这位是建设局郑局长,这位是国资委的熊主任。”在茶楼包房门口迎接他的,竟然是潘荏嵩。
李国军与两位第一次谋面的市局领导握手后,互相谦让落座。
等服务员给几位客人斟满茶离开,郑局长先开口问他,“听你们科长说,为了潘总股本金的事情,你专程去了趟省大学咨询,结果如何啊?”
李国军轻轻瞥了瞥一旁的潘荏嵩,犹豫不答。
“说出来吧,”熊主任见他有所顾忌,开口道,“这次国企改制,是市政府下达的政治任务,由我们国资委执行和督办的,用银行的贷款购买股份这种情况,我们也不知道是否涉嫌挪用公款,你就当给咱们上上课吧,我市还有许多企业在推行改制。”
郑局长趁机补充道,“按照市政府的安排,建设局下属的企业先行一步,你给说说,我俩明天正好要向市长汇我局企业改制的情况。”
既然两位局级领导说明了建安公司改制的缘由,还要直接向市长汇报,李国军略略思忖后,决定如实汇报,“----在下属企业担保这个环节上,事实上是把企业不动产的所有权,支付出去抵押给了银行,借贷方实际上是挪用了企业不动产,这批不动产的价值,是可以作为挪用公款的数额来认定的,-----”
听完他的汇报,潘荏嵩略显紧张,二位局领导沉默了片刻,郑局长先说,“市建安公司属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不可避免有些瑕疵,建议你们还是酌情处理吧。”
熊主任也点头赞同,表态道,“算是摸着石头过河,最好不做犯罪认定。”
李国军回到局里后,一直犹豫不绝,拖了约一周的时间,潘荏嵩突然送给他一份厚礼,促使他最终在案卷上写下,不构成犯罪事实的结论。
二年后,郑局长升任主管城建、工业的副市长,李国军暗自庆幸自己当时的处理十分贴切。又过了半年,在潘荏嵩的热心斡旋下,李国军升为一级警司,任经侦科科长。唯一遗憾的是,那份厚礼成为他的一块心病,当了科长后,他几次联系潘荏嵩,表示要退回给他,对方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收回。
除了那份厚礼,李国军与潘荏嵩没有任何钱财的来往,甚至潘总三番五次的约他去皇冠歌舞厅,他也从来没有赴约过。因为潘荏嵩靠着副市长这颗大树,李国军麾到下的经侦科,对市建安公司一直敬而远之。
彭大富投靠在建安公司麾下览工程做,李国军是去年才知道的,当时就给潘荏嵩去了电话,“那个彭大富,道上的人都称他为彭大胆,你最好不要跟他纠缠在一起,弄不好,后患无穷。”此刻,他在经侦科已干了四年,早已深知其中的轻重。
潘荏嵩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想起这些,李国军愤愤骂道,“有个屁分寸,大桥箱梁这么重要的部位,尽然分包给那个彭大胆。”他越想越气,如果砮江大桥真的存在偷工减料,这次是谁也救不了潘荏嵩了,他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进了拘留所,不出三天准会全部招供,五年前送给自己的那份厚礼----哎。
李国军一方面企盼彭大富永远不能开口,另一方面,潘荏嵩提及的那位监理,又成为他的一块心病。
彭大富是在建安公司改制后投奔潘荏嵩的,二年前,凭着承揽了砮江大桥分包工程,他的实力迅速大增,便招来家乡的弟弟彭二富做帮手,负责工地管理,正好雯雯也被她正式纳为准夫人。
于是,一个管工程款支出、一个管雇请工人和采办材料,既互相协助、又互相制约,彭大富自己只负责疏通关系、接工程。这近乎完美的铁三角架构,因顶端人物的意外重伤,立即陷于瘫痪。
雯雯和彭二富都认为自己更能代表彭大富的利益,二人互不相让,都要争做老大,医院的一幕仅仅只是开头。
这天,她返回滨海市,去建安公司询问图书大厦工程款的事情,才被告知,彭二富已经另外设立账号,本月开始的进度款全部拨给他了。雯雯听了,犹如五雷轰顶,这么大的变故,自己竟然悄然不知,这场争夺支配权的战争,难道就无声无息地输掉了。
雯雯领着弟弟,怒气冲冲地赶到图书大厦工地。
“嫂子来啦,这里又脏又乱,别惊了您的贵体。”彭二富皮笑肉不笑,用不屑一顾的眼光盯着她姐弟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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