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哉斯言!”黑马接过话头说,“看来咱们这几个人真的都是大彻大悟了,但我们面对的毕竟还是俗世,所以马上也就面临考验了。我突然觉得,这好像就是盖亚突然离开的目的,叫我们接受这种考验,这所有的烦恼,都是我们应该面对的,也是必须要解决的。”
“我也是这么想,但谈何容易呀。”唐森苦闷地摇了摇头。“你们想,要是他们真的那样做了,留给我的又能有几毫?捐出去就能自欺欺人地安心吗?我想的,就是把不义之财都捐出去,那才能一身轻松,但他们不肯,我可真的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真的去自首,那动静可就太大了。”
“嗯,这是个问题。”黑马点点头说,“我非常理解你这种为难的处境,但恰恰是难事,才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也许还有另外的办法,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或者没有发现机遇吧。”
“也许吧,但从中我也觉悟到了另外一些问题。”唐森说,“昨夜我一直没有睡好,仔细检点了自己的一切,发现我这么多年营造的,真的是一张大网啊,能捕获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可同时也把自己绑在上面了。突然想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千丝万缕已经把我缠得很严实,靠自身的力量挣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我宁可玉碎,在自己身上点着一把火,才能引燃整张大网,这难道是我最后的选择吗?”
崔婷婷听他这样说,就冷笑了一下,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吧。把自己点燃,就能烧掉整张大网?开玩笑!这么多年来,各地被纠出来的已经不少了吧,其实哪一个不是惹火烧身了?也能殃及几个,但就是用你的思维去想,被殃及的范围又能有多大?一处着火,马上就会有救火队去扑救,那不过是把殃及范围控制在最小罢了。”
唐森点点头:“你说的当然对,但在黑马城里,我要是把自己点着了,你认为殃及范围会有多大?我粗略算了算,几十个跟着倒霉的总会有的,那就足以引起一场地震了。”
“但然后,不就是震后重建吗?”崔婷婷冷冷地说,“任何人的失败都会给后来者提供教训,豆腐渣工程容易倒,他们再建得牢固一些就是了。一场这样的地震,是震醒不了所有人的。从某种角度来看,你这样主动涉险都有些不值,但如今这个险,你又不得不涉,因为你大彻大悟了,这才是关键。”
“那,你是说,如今我只能舍出自己,来获取救赎?其他跟着倒霉的,我也可以不管不顾?”唐森问。
“那就看你怎样决断了。”崔婷婷说,“前面的路是你自己走的,现在怎么收场,谁又能强迫你?你眼下的处境也是明摆着的,家人的亲情你都不在乎了,还在乎别人,是不是有些迂腐?”
“这可就有点悲壮了。”唐森忧虑地说。
这时岳莽也接过了话头,说:“嗯,是很悲壮,但这也映射了人生真是千姿百态的。其实在现实中,哪个人的前面没有一个目标?可像唐大哥这样向着目标前进的时候,却总是步履匆匆的,只顾着拣东西,很少停下看看脚上缠了什么没有,这才陷入了今天这样的困境。那么症结在哪里?就在于以前从没有想过那个目标是不是个陷阱。我不是想说我多么伟大,但假如我在确定目标的时候,就一定会先分析一下那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内容。不过正像盖亚说的那样,我有目标吗?没有,目标只在当下,那就是凭良心做好当下的每一件事,这就是无为的心态,以这种心态活着,目标也就实现了,契合了无为而无不为。”
唐森点点头:“是啊,以前我们也都很敬佩你有这样的活法,但个人有个人的人生轨迹,沉浸进去的时候,又怎么会刻意地去认同你的活法才是真正的潇洒呢?我还以为我的活法是一种潇洒呢。中国有两句古话,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就应验在我身上了。婷婷刚才说的好,我真是活该呀。”
岳莽也点了点头:“所以嘛,我就没有你这样的烦恼。那天一回家,我也对我老婆讲了我们的经历,她不仅听得津津有味,大叹神奇,居然还能听得懂,最后也基本上大彻大悟了。可是由于我们这一生基本上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所以最后的态度仍很坦然,只不过是更明白的坦然。”
“呵呵,你这样表白,就只能让唐大哥更加懊悔了。”崔婷婷道,“不过要说到为唐大哥想办法,我们虽能感同身受,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那么刘云呢?你也该有这样的烦恼,能提出什么好的建议吗?”
“我?我也不比唐大哥好到哪里去。”刘云叹息了一声说,“我也正想找你们帮我出主意呢。那天从酒店一回去,我也下决心要痛改前非了。咱们都是朋友,我也不怕揭自己的短,谁干过啥大家都知道。我要痛改前非,不就是首先要和局里的利益团伙脱离关系,然后想办法把不义之财用到正道上,再和家人好好过日子,用行动弥补自己的过失吗?可这一切做起来,哪个能容易?”
众人都看着她,显然是想听她说得更详细些,刘云就接着说:“首先说和局里的利益团伙脱离关系,我原想也不用和他们打招呼,以后不参与那些事就是了。但就在昨天下午,局长把我找去了,说是有一笔罚没款子,三十多万,当事人有些强硬,居然索要了罚款收据,那我们就只能把钱下到帐里了。可局长的意思,这钱是想由我们几个人私分,那收据上就得做些手脚,或者是从帐上列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项目。我当然不想再干了,就拒绝了,说是怕整出事来不好收场。局长就说,我都不怕,你怕个球?就按我说的办!我就只好甩身躲开了,弄得局长还以为我有别的事。当天晚上,他就又约我出去,大概是想问我怎么了吧。我一想,要是能把我们的经历对他讲一讲,是不是能把他也救了呢?就赴约了,也讲了我的经历,可等我讲完,他差点没笑死,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会有这种转变,且还能编出这么离奇的故事,真不愧是个会写文章的。然后,他就还是要求我必须把那笔款子的事整明白,我当然还是断然拒绝,他当时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甚至从他的眼睛里,我还看到了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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