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文丙义老人晃晃悠悠地伸出了四根手指:“四天,那些珠宝我们整整搬了四天,才全部搬走。当时箱子实在是太重了,一辆马车都被压坏了。”
我惊异地望着茂叔和沈晨雨。关于慈禧墓中究竟有多少宝物,历来就有不同地说法。李成武所写的《爱月轩笔记》中所记录的慈禧下葬时的宝物,我也略知一二。但现在亲耳听到文大爷的话,才知道这些宝物是根本没办法去想象的。
“然后呢?”茂叔急于知道下文,“你分到了什么,东西藏在哪儿了?”
沈晨雨问道:“你和马倩在一起了吗?”
“乾隆的墓中又有什么呢?”我只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文大爷轻轻地说道:“事后我们就进行了分赃,当然,那时候是叫论功行赏。值钱的宝物都被孙殿英和高级军官留下了,我分了十尊玉佛,还有五挂朝珠。”
“五挂朝珠?”
“没错,一挂是青金石的,一挂是蜜珀的,一挂是珊瑚的,一挂是绿松石的,还有一挂就是东珠的。最后离开的时候,我又在地上捡了一颗东珠,应该是被人争夺的时候抢断的吧。”
“我的天呀!”茂叔惊叹道:“皇帝能用到五挂朝珠你全得到了,这五挂朝珠要是放在一起那能卖出个天文数字呀!”
我问道:“文大爷,慈禧只是一个太后,怎么能用皇帝的朝珠呢?”
文大爷吃力地笑了笑:“那是我和苏超换的,你想知道盗裕陵的情况,得去问他了。唉,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他又看着沈晨雨说道:“你想知道我和马倩的事,我就告诉你,我们分得了宝物,就逃跑了。那时候,拿了宝物就逃跑的士兵不再少数。当时孙殿英一再叮嘱部队不许将宝物卖给中国人,因为梁郎先告诉他,如果卖给中国人,这些东西就会很容易在市面上看见,到时候盗皇陵的罪名就会扣在十二军孙殿英的头上。但是谭温江极力反对,他说道:‘挖皇陵是革命,但是贩卖这些国宝到国外就是卖国。我谭温江头可断,但誓死不作卖国贼!’听说后来他去北平卖了一些珠宝,但很快就被北平警察局抓住了。我和马倩就跑到了乡下,开了一家店来维持生计。”说到这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让他最幸福的一段儿时光。“我们后来结婚,还剩下了一个儿子。只可惜,过了几年小鬼子打了过来,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糟蹋了。我儿子也被小鬼子劈成了两段儿,我想拼命,却被他们打昏了……他妈的小日本儿,我跟他们势不两立!”
茂叔也是咬牙切齿地说:“您放心,我跟他们也是势不两立!”
这时,文大爷忽然抓住我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你……一定要……找到国宝……千万……千万不能……落到……小鬼子……手里……”
“文大爷,国宝在哪儿?”我问道。
文大爷说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只能俯下身子耳朵贴着他的嘴。只听文大爷吃力地说出来四个字:“苏……超……邯……郸……”说完,头一沉,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文大爷,文大爷!”沈晨雨凄厉地哭着,伏在文丙义老人的身上痛哭起来。
茂叔连连摇头:“可惜他老人家就这么去了,刚才说了那么多是回光返照啊。”
茂叔的话不假,是回光返照。但我更相信那是一种信念,是一位中国老人出于朴素而又崇高的爱国情怀,对后辈以重托,誓要护卫国宝的一种信念。我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茂叔问我:“他临走之前对你说什么了?”
我不禁又泪眼模糊了,我点了一颗烟,唏嘘地说:“文大爷说‘苏超,邯郸’。”
茂叔问我:“什么意思啊?”
“看来文大爷是想让我们去邯郸找苏超。”
“去邯郸?”茂叔诧异地说。
“不管怎么说,文大爷临走前拼命说出了这四个字,我想邯郸和苏超一定跟国宝有重大的联系,说不定国宝就在苏超那里。何况我也想找到苏超,问问他当时盗裕陵的情况。”
茂叔点点头。
沈晨雨听到我的话,擦干眼泪站起来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我说道:“你就不要去了,你弟弟那边不能没人照顾。我和茂叔去就行了。”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我没告诉她,我总觉得这次的邯郸之行不会那么顺利,甚至有一种九死一生的强烈感觉,这种感觉总在我心头起伏,让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我们将文大爷抬到了山上,用山石草木草草掩埋了。然后我跪在文丙义老人的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郑重地说道:“文大爷,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是我今天还是要跪你,你是条汉子!您放心,我张佳亮就是豁出命去不要了,也要誓死保住咱们的国宝!”
见我这么认真,茂叔也跪了下来:“您把心放肚子里,我会好好看住他的,保证他说到做到。”
祭奠完文大爷后,我们就上路了,此时天都要黑了。在我的下,沈晨雨同意和我们先返回秦皇岛,因为陌村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她已经不可能回去了。然后我和茂叔会兵发邯郸。在沈晨雨的领路下,我们很顺利地在大路上拦到了车。也难怪,我们一行人除了一个年轻还算不上是力壮的小伙子,剩下的是一个女孩儿和一个年逾六旬的老人,大晚上出来劫道却不可能会是这么一个组合。因此,司机很信任地拉上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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