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骂了一句脏话,用手机的光照着阿托的脸。他低着头,惨白的脸被雨水覆盖,嘴唇上似乎有一道口子,右眼周围一片乌青,稀疏的头全黏在了一起。他手上拿着一件像是女人的连衣裙,坐在那里抖个不停。被他扔下的人就在我脚边,我推了推,大声问他你怎么了。全无反应。我去探他的鼻息——这的确是一具尸体。
“你把苏果怎么了?你是不是把苏果也杀了?”我冲他吼道。
“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他反复念叨着这一句。
“你把苏果怎么了?”
我用手机照着他的脸,不断地冲他吼,并且朝他脸上打了一拳。他依旧念叨着那句话,嘴角流出血来,又立刻被雨水冲刷干净。手机发出了“滴滴”声,那是电量用尽的提示。光在瞬间消失了,阿托的脸淹没在黑暗里。
我竭力让我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温和地跟他说话。
“阿托,谁打你了?”我蹲下来问他。
“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
“阿托,你手里是谁的衣服?”
我伸手去拿那件衣服,他紧紧拽着不愿给我。我一只手拽着衣服,一只脚不断踹他。他哇哇大叫,然后松手了。他大叫了一声站起来,我以为他要夺那件衣服,马上抡起水管打在他手臂上。这一下打得很重,但我相信不会有大碍。但他没有靠近我,而转身跑了,我大声叫他,没有回应。我只好追上去。
阿托跑得很快,这片树林不大,但他还是消失在树林里。我大喊着:
“阿托!阿托!快出来!”
声音和阿托一样消失在树林里。
我开始往回走,手里拿着一件连衣裙和一截水管。那是一段很长的路,我感到精疲力竭,脚下发软。天空渐渐泛起了暗蓝色,而雨还在下着。后来我来到镇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拐进了那条小巷。当时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无数雨滴从天而降,两边的屋檐上像溪流一样流下水来,“不管雨下得多大,你总能分清哪些是天上下下来的,哪些是屋檐上流下来的”,是的,总能分清。
我敲响了苏懿雯的家门,敲了很久,我想她还在睡着,需要长久的敲门声才能被吵醒。
“谁呀?”她在里面喊了一声,声音里有些恐惧。
“是我,西野石。”
她开门的时候睡眼朦胧,双眼浮肿,穿着淡蓝色的睡裙和上次一样的拖鞋。
“你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快进来。”
她惊恐地看着我,我猜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我去给你拿条毛巾。”
她朝浴室走去,我叫住了她。
“我过来其实就想让你看看,这条裙子是……苏果的吗?”
我把手上这条肮脏不堪的连衣裙递给。裙子是白色的,满是烂泥,还有血迹。它被玷污了。苏懿雯颤巍巍地接过裙子,拿在手里端详了半晌,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
“是的,是苏果的。”她抽噎着说。
“确定吗?”
“她失踪前不久,我和她一起去买的。”
我转身走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她颤抖着说。
我转过身,说:“你去告诉警局,树林里有具尸体。我要去把阿托找出来。”
“你的样子很吓人,你没事吗?”
“我知道,没事。”
三、阿托2 发布时间:2012-03-12 17:51 字数:2703 浏览:21人
大李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靠近三柳边界的一个村子里着了魔似的寻找阿托。村民打电话报警说,有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经病在村子乱窜,手里拿着一截水管大喊大叫,场面十分恐怖。他们把我带到警局,在一张冷冰冰的椅子上坐下,大李一脸沉重地站在我面前。
“大李,我有一种直觉,这一切都是针对我的。”我说。
“你到底怎么了?作为朋友,我建议你去看一次心理医生,真的。”他说。
“你们去树林了吗?那里有具尸体,阿托拖他进来的,我看到了,我要找到他。”
我必须抬头才能看到他,这样很累。
“看到了,而且你认识他,那具尸体。”
“什么?谁?”在这个镇子上,我已经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刘里,刘先生,我们中学时候的化学老师。他被勒死了。”
在我的印象中,刘老师是一个瘦弱的人,看上去能被风吹倒,头发稀疏,脸色苍白,戴着一副硕大的四方形旧眼镜,上课时他的声音经常被学生的吵闹声淹没,而他毫无办法。大李说,一年前他老婆遇到一个来镇里考察的老头,这老头七十多岁了,想在这里办厂,但是他最终没有办厂。几天后,刘老师的老婆对他说:“我想跟你离婚。”
“为什么?”刘老师问她。即便问这个问题,他的脸上也还是谨小慎微的表情,仿佛得罪了他的老婆。
“我遇到了别的男人。”她回答。
后来,那个老头再次来到三柳,开着车接走了拉里太太。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走的时候就像去杂货店买一瓶酱油。
我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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