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说,”她说,“什么事让你心烦了?”
“我想做点事情,”哈迪答道,“我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属于第一线,因为我是特区警局的人,而且又是搞数据研究的……不过我很想帮帮忙。”
“上级派你到这里来就是让你负责联络,这就是你的任务。我们进行的是联邦行动,不是各方派代表参加的专案行动。”
他苦笑一下:“联络?我在这里只是个速记员。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她当然清楚。只要他能在别的地方发挥专长,她会毫不犹豫地让他去的。卢卡斯并不墨守成规。假如哈迪是全世界顶尖的狙击手,她会马上把他踢出门,派他加入贝克的射击小组,让规定见鬼去吧。过了一会儿,她说:“好吧,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她问。
“什么为什么?”他皱起眉头。
“你是自愿来的,对不对?”卢卡斯问。
“对。”
“因为你太太,对不对?”
“埃玛?”他很想表现出困惑的样子,但卢卡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把戏。他只好低头盯着地板。
“哈迪,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请你帮帮忙,专心记你的笔记,讨论的时候贡献一些想法,别总惦记着冲进火线。等我们抓到歹徒,你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那样……很痛苦。”他避开卢卡斯的视线说。
“你是说,待在家里很痛苦?”
他点头。 棒槌学堂·出品
“我能体会。”卢卡斯口气十分真诚。
他抱着风衣,犹如幼儿抱着安全毛毯。
事实上,如果特区警局派别的什么人过来当联络官,绝对会被她一脚踢回去。她既没有耐心帮别人收拾烂摊子,也不屑进行部门间的地盘战。华盛顿特区这个城市既腐败又将近破产,她才没空宠着特区的员工。然而她知道哈迪的一个秘密——他妻子发生车祸后陷入昏迷状态。他的妻子在弗吉尼亚州的米德尔堡附近遇上大雨,她驾驶的切诺基滑出路面撞上了树木。
哈迪为了收集大都会区的刑事数据资料,来过特区外勤处几次,因此认识了卢卡斯的助理贝蒂。卢卡斯原本以为哈迪迷上了漂亮的贝蒂,却在无意间听见他用伤感的语调提及妻子的伤势。
他似乎没有多少朋友,处境与卢卡斯相近。两人熟悉一些后,卢卡斯也向他询问过埃玛的近况。她还和他到外勤处旁边的警察纪念公园喝过几次咖啡。他渐渐多说了一些,但与她相同的是,他始终把真情紧锁在心底。
卢卡斯了解他的遭遇,也深知假日独守空屋的痛苦,因此欢迎他加入办案小组,而且决心在今晚为他破一点例。但玛格丽特·卢卡斯绝不会仅仅为了让任何人心里舒服点儿而妨碍办案。
好得像下雨一样……
哈迪这时对她说:“我不能一直坐在这儿。我想去抓这个家伙。”
不对,她心想。他想要抓的是上帝或命运之神,或是什么天灾之神,害得埃玛·哈迪惨遭横祸,也将他的人生搞得支离破碎。
“哈迪,我不能派你出去,因为你……”她斟酌着委婉一些的说法,“有些心烦意乱。”其实“莽撞”一词比较接近,她真正想说的是“具有自杀倾向”。
哈迪点点头。他很生气,嘴唇不住地颤抖。但他还是把外套放在椅子上,回到办公桌前。
真可怜,她心想。同时她心里明白:尽管他满腹怨愤,但仍能保持理智、守礼与一丝不苟的工作精神,因此他不会有事的,肯定能安然渡过这个难关。没错,他会因此而有些变化,但他会像铁一样,在炼钢厂的高温煤堆中百炼成钢。
变化……
就像卢卡斯的经历一般。
如果看看杰奎琳·玛格丽特·卢卡斯的出生证明,上面注明的出生日期是一九六三年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但她心里明白,自己只有五岁大。因为现在的她,诞生于从FBI学院毕业的那一天。
她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童话书,名叫《惠克姆掉包记》。书的封面上画着一个快活的小妖精,故事情节却令人毛骨悚然。书里讲的是一个小妖精深夜里偷偷溜进民宅,偷走了人类的小孩,留下自己的婴儿。后来这对夫妇发现女儿被掉包,便开始寻找。
卢卡斯记得看这本书的那天突然下起暴风雪,不得不取消去超市购物的计划,留在弗吉尼亚州斯塔福德家中舒适的客厅里,蜷缩在沙发上看书,一读便放不下来。最后那对夫妇终于找到了女儿,抱着妖精的婴儿又把自己的孩子掉换过来。然而卢卡斯看完后觉得浑身难受,哆嗦着将这本书丢掉。
之后她便把这个故事抛在脑后。后来她从FBI学院毕业,被分派到华盛顿外勤处。一天上午,她在上班途中发现自己夹着一个档案袋,一把柯尔特怪蟒手枪紧贴着大腿,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不也是被掉了包嘛!在成为探员之前,小名杰吉的卢卡斯在FBI位于匡提科的研究部门兼职担任图书馆管理员,也会利用周末时间设计服饰,替朋友和她们的孩子裁剪衣服。她也会缝制床单,善于刺绣,热爱收藏美酒——也懂得品尝,在地区性的五公里长跑赛经常名列前茅。然而那个女人早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特别探员玛格丽特·卢卡斯,擅长刑事学、调查手法,熟稔C4与塞姆汀塑料炸药的特性,也深谙与秘密线人沟通以及保护他们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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