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亲亲哟,你这一生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到你魂归黄土的时候,你都还是一个处女,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处女,你的处女膜完好无损,所有女人的欢愉和幸福,你都没有享受过,如此这般,我只能说你是一个无言的悲剧,笑着哭,也哭着笑,你是最后一个处女,一个老处女,一个永恒的处女,一个不用打假的处女,在这世上,花花绿绿,处女已经不多了,话说回来,这倒是你的荣耀,你的光环,你的丰碑,你的奖牌了,你在天堂荡秋千,倒也可以聊以自慰了。但是,你是去见阎王爷的,那你怎么交差?因为你只是半个人,一个不完整的人,甚至只是小半个人,这是因为,在很久以前,人是连体的,四个手臂四条腿,半边男人半边女人,后来这个人闲得无聊,吵吵闹闹,吵得上帝老儿睡不着觉,上帝拍案而起,举起利刀,劈将下来,把那个人一分为二,男人向左走,女人向右走,从此以后,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人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女人也是如此,可是他们往往寻找到的并不是自己原先真正的那一半,所以,如此这般,男人和女人就处于这样一个境地:终生寻找,放弃,再寻找,再放弃,如此循环往复,直达生命的尽头。
妈妈,你在听吗?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呢?
算了,我也不说了,就说说心里话吧,谁也不用倾听,天知地知我知。
小妹,我的亲亲,你走了我可怎么办?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孤零零冷冰冰的世界上?你真忍心?!你舍得我吗?你不心疼我吗?你不喜欢我吗?你不爱我吗?还有你的亲妈,你不是还要等她回来吗,她对你多好啊,你可不要吃了木耳忘了树桩啊?还有,难道你忘了吗,还有那条老狗,你走了,他可怎么办?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吗?你走了,谁陪他玩儿呢?谁陪他说说知心话呢?谁给他洗澡,梳理毛发呢?说来真奇怪,以前,他是一条通身都是黑毛的狗,后来,你走了,他绝食多天,长出了一条白尾巴,洁白如雪呀,黑狗白尾巴,你说奇怪不奇怪,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呢?你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亲亲,我的小妹,你在听吗?那条老狗,他很老了......他恐怕活不下去了......我好像也活不下去了......小妹,你走了,把什么都带走了,包括我的心,我的快乐,我的依恋,我的牵挂,我一切的一切......小妹,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我们不是心心相印吗?
第二章47另一个睡美人
时间慢慢爬走了,老狗的叫声断断续续,冷风起,我稍微清醒了一下,耳朵里尽是哭声,鞭炮轰鸣声,锣鼓敲打声,狗叫汪汪声,孩子们的嬉闹声,风声,雨声,乌鸦的叫声,猫头鹰的呜咽声,或许还有老鼠打架的吱吱声......
冷不丁地,我就想起了映山红,那开得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呀,白的,粉的,红的,一丛丛,一簇簇,一块块,一片片,一坡坡,分明开出了一片火海,火光冲天,映红了人们的脸庞,偶尔,不远处传来野狗和野兔的叫声,长长短短,稀稀落落,断断续续,更是催人泪下,肝肠寸断,风雨飘得到处都是,仿佛眼泪也流得到处都是,沾着人们脚上的黄泥巴跑得老远,裹着灰尘在人群的上空弥漫成一张大网,天网再大,也罩不住人们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哭声和抽泣声,更网不住人们发自内心的声声叹息——多好的姑娘啊!多么鲜艳的花儿啊!多么美丽生动的生命啊!多么甜蜜的小嘴儿啊!多么好看的脸蛋儿啊!多么会说话的一双大眼睛啊!多么养眼的一幅卷轴挂图啊!说没就没了,眨眼就没了,小小的圣婴,柔若无骨的身体,朗朗的歌儿,甜蜜蜜的话儿,俊俏的眉眼儿,多么迷人......就这么去了,就这么碎了,就这么消失了,就这么没有了,去了,去了,永远地去了,永永远远也回不来了,生命是多么的美好,又是多么的脆弱啊,一阵风儿一样,难怪人家都说人死好比风吹灯灭呢......
不,不,不,我的亲亲,她是睡着了,她只是睡着了,睡着了呀,她要睡一个好觉呢,在长满青苔和蜘蛛网的城堡里,睡它一个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睡成另一个睡美人,等待王子轻轻一吻,她就会睁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后,王子把她抱起来,扶上他的白龙马,然后策马扬鞭,唱着歌儿,奔向大漠的深处,草原的深处......
是的,妈妈,当杜鹃花儿开满山坡的时候,我的亲亲,也许就在天堂的温床里睁开了迷人的眼睛,她的眼睛对我说:“带我走吧,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跟你在一起,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冬去春来,人们采茶或者洗衣或者闲谈的时候,有意无意说起了她,我的亲亲,她一定听得到,她正听着呢,猫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要不,就是附身在那只大脸猫身上,阳光很温暖,她睡在那里,一动不动,倾听大地的心跳。
嘘——小点儿声,可别把她给吵醒了,让她睡吧,睡吧,睡吧,可怜的乖乖,她从来都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香这么甜这么沉,出事前的那些天,她说她天天做噩梦,梦见一群群的狗追过来了,咬了她的屁股,鲜血流了一地,从此以后,她就害怕了,害怕自己会长出一条尾巴来,而且是一条毛绒绒的狗尾巴,真是可笑,真是杞人忧天,怎么可能呢,她的想法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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