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您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欠了谁一屁股债务,上辈子没还清,这辈子还要接着还,幸好那个杜鹃花长途旅行了,要不然,瞧好吧,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这个男一号还有救?还是一夫一妻好啊——千万别搞什么地下活动,一个老婆就好,一个老婆就妙,一个老婆呱呱叫,切莫花心,什么家里的红旗不倒,外面的彩旗飘飘,都是瞎扯蛋,为什么吃杜鹃花儿不抽去花心,食客的鼻子就会像破砖窑一样垮塌下去呢?从此也就不用多说了。
妈妈,也许我这人还不如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已经死过几次了,再死一次也无所谓,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死那么多次了,却总也死不了......妈妈,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旅行,两个人的爱情故事,三个人的情爱故事与一个人的爱情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吧。
妈妈,我不得不继续我的死亡之旅了,因为娇娇和苗苗临死之前垂死挣扎刨出来的坑在呼唤我,诱惑我,它们忽而变成两双忧郁的眼睛,金鱼眼,左看我一眼,右看我一眼,上勾我一眼,下翻我一眼,瞪我一眼,白我一眼,刺我一眼,剜我一眼,然后,那两双眼睛合在一处,重叠成另一双眼睛,杜鹃花小妹的眼睛,我那亲亲的美眉,那水晶球里面有寒冰更有烈火,有春情更有秋水,酝酿着闪电也酝酿着洪流......它们在等待我吧!一定的,不过现在,那双眼睛里住满了雨水,浑浊的,上面漂浮着半青半黄的落叶,落叶上有几只黑蚂蚁在垂死挣扎,它们向人求救,又分明在诉说着什么,然而周围尽是群山,他那绝望的颜色里流淌着一方四角的天空......
妈妈,活着真的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我没想到死亡也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一回,我把一瓶子“敌敌畏”全部当成酒水喝进了肚子里,开始倒是没什么感觉,好像还有吃水货蜂蜜的味道,不过得捏紧鼻子,很快就不是那个话了,只觉得嗓子眼里冒烟,接着燃起大火,从嘴里一直顺着喉管往下蹿,直达五脏六腑,干渴得没法子,只想去喝水,但我一动也不动,因为一个死人是不用喝水的,再说如今水资源紧缺,农田工厂牲口都要用水,我这死人还要和活人抢水喝,况且我胃口大,那会儿一口气可以喝干黄河长江,那不是大大的不应该吗,犯罪,简直就是犯罪,天大的犯罪!
妈妈,我想这些的时候,心里的火呼啦呼啦烧起来了,那场火来势汹汹,火光冲天,就像当年119化工厂烧的那把火,那火自心里一燃起来就四处蔓延,我热得受不了,恨不得立刻跳进一个清清水塘,饱饱地喝一顿,但我没有,我怕污染了水源......那火是越燃越旺,越来越大,终于燃成了一片火海,外边儿闹得很,可是我那灵魂里什么声音也没有......那火烧啊,烧啊,远远儿地有警报声传来......我在那片火海里等死,就像一尊石像,面无表情,嘴角抽搐,面孔扭曲成可怕的样子,与此同时,还有些白沫从我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来,从我的鼻孔里漫出来,我的眼珠子也出奇地大,从眼眶里凸出来,像我小妹那个洋娃娃的眼睛,可惜,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我死了吗?我死了吗?我死了吗?我死了......怎么,我还没有死?我为什么还没有死?我为什么还要忍受炼狱般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死吧,死吧,死吧,结束一切吧,了断一切吧,越快越好。这个样子,我又打开了一个瓶盖,第二次与另一个魔女亲嘴儿,一股脑儿吸光了她的精髓,我这花心大萝卜,去死吧,去死吧,见鬼去吧,我咕咚咕咚地喝,喉咙早已发硬,事情有些奇怪,按道理,现在一头大象或者一个恐龙也该毒死了,可我为什么还没有死呢?难不成我和猫一样,真有九条命不成?我是个未卜先知的人,事先我就准备了两瓶毒药,乖乖,第一个美女是战时状态用,第二个美女当然是备用了,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居然派上用场了,我的心里充满了小小的成就感,小小的胜利感,小小的喜悦,这些可在我活着的时候,是从来没有过的,啊——多么好啊!多么美妙!多么快活!多么神奇!多么痛快!我想大喊大叫,想喊万岁万岁万岁,可是任凭我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因为我的肚子里翻腾起好多好多的泡沫,那泡沫像涨潮的海浪一样往上涌,像开水一样翻腾滚沸,顺着食道争先恐后往上爬......
妈妈,就这样,我倒在了一片火海里了,身上都着火了,浓烟滚滚遮天蔽日,第二个魔女的空空躯壳也落在了地上,但并没有摔得粉身碎骨,我心里很不平衡,我要让她粉身碎骨,去死吧,给我陪葬,两个人一块儿去,黄泉路上相依相伴,不孤独不寂寞,还可以双宿双飞,飞起来,飞起来......但是我寸步难行,浑身软绵绵,轻飘飘,我靠在墙角,两眼发直,盯着那只棕色瓶儿看了好一会儿,手在动,脚在动,头也动,心也动,风也动,云也动,世界在动,可是,我的生命却将不动了,我神思恍惚......是她吗?真的是她吗,我的亲亲?我分明看见小妹从那边跑过来了,她的头上戴着花环,还是拿杜鹃花枝儿编织的呢,那上面分明还有我的味道和手温......杜鹃花像一阵欢快的风儿一样奔跑过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摔倒了,爬起来了,又摔倒了,又爬起来了......突然,一条老狼拨开重重迷雾跑过来了,径直跑向我,但在半途又停下来了,因为杜鹃花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它站在一边等待花儿爬起来......近了,近了,天啦,那是我的大将军呢,另外一个是我的小妹呢,他们来到我的身边,大将军嗅了嗅毒药瓶子,急得跳脚,围着我们跑来跑去,汪汪直叫,还咬咬我的裤脚,不知如何是好,小妹则使劲摇晃我,她说我傻,她骂我傻,她泪流满面,然后,她瘫软在我怀里,化作一朵好大好艳的杜鹃花儿,然后,花儿凋谢了,化作一滴鲜血,然后鲜血渐渐淡去,终于淡成了一滴眼泪,那么的晶莹剔透......然后,眨眼间,老狗不见了,杜鹃花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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