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传说是,那些殖民者并没有遇害,而是融入了当地的部落中。弗吉妮亚·戴尔长大出落成一位美丽的女子,金发美肤,独立而坚强。她的美引起了部落里的一位巫医的爱意,但遭到她的断然拒绝,不久之后她就失踪了。虽然那位巫医否认杀害了她,但因为她拒绝了他的爱,所以他把她变成了一只白鹿。
当然,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但没多久,人们真的在附近看见一只漂亮的白母鹿,而它似乎是森林中所有动物的领导者。这只母鹿显而易见的力量使部落的人感到害怕,于是他们便举办了一场比赛,要众人捕捉它。
一个年轻勇士设计将它引诱出来,在极近的距离用银制的弓箭射向它。这支箭刺进了它的胸口,当它倒在地上垂死之际,完全是用人类的眼神冷冷地看着这个猎人。
他吓坏了,问道:“你到底是谁?”
“弗吉妮亚·戴尔。”这只鹿轻声回答,然后就死了。
玛丽·贝斯决定认真对待这个白母鹿故事。她花了数夜的时间,研究在教堂山的北卡罗来纳大学和杜克大学里的相关文件,也阅读了大量十六世纪到十七世纪的日志和札记。她发现这些文件中提到“白鹿”的次数很多,也说到在北卡罗来纳东北方有神秘的“白兽”。可是目击者看到它的地方既不是在罗诺克,也不是海特瑞斯,这只白鹿被发现的地方是沿着“从大沼泽像蛇般蜿蜒向西流的黑水河岸”。
玛丽·贝斯知道传说的力量,知道有时即使是最荒诞的故事,也往往具有一定的真实成分。她推测,也许那些失踪的殖民者害怕被当地部落攻击,便留下“克罗托安”以误导来犯的人,而他们自己则全部逃往西方而不是南方,然后沿着河岸定居下来,没错,像蛇般弯曲的帕奎诺克河——靠近田纳斯康纳镇的地方现在称为黑水码头。那些消失的殖民者变得越来越强大,而印第安人害怕他们的威胁,便发动攻击屠杀。玛丽·贝斯大胆推测,将白母鹿的传说加以解释:维吉妮亚·戴尔可能是殖民者中幸存到最后的人,一直奋战到死。
这就是玛丽·贝斯自创的学说,但她却没发现任何能支持这种说法的证据。她曾花了好几天时间,依据古地图在黑水码头附近乱逛,想找出当年这些殖民者可能登陆和定居的地方。终于,就在上个星期,她在帕奎诺克河河岸发现了失落的殖民地的证据。
她记得,当她母来从别的女孩口中得知她正在黑水码头区进行考古工作后,曾这样警告她:“别去那里,”她那柔弱苍白的母亲激动地说,仿佛是她自己身陷险境,“那是昆虫男孩杀人的地方,如果被他发现,你肯定会被他伤害的。”
“妈,”她反驳说,“你就和学校那些捉弄他的王八蛋一模一样。”
“你又说脏话,我不是叫你别再用这个字眼吗!”
“妈,别这样……你就像坐在紧张凳上的顽固教友。”紧张凳指的是教堂的第一排位置,坐在那里的教友都是些对自己或是他人特别紧张的人。
“光听到名字就够吓人了。”苏·麦康奈尔嘟囔说,“黑水。”
玛丽·贝斯立即解释北卡罗来纳境内有几十条黑水的原因。任何源自沼泽区的河流被冠上“黑水”的名称,是因为水色被腐烂植物的沉淀物质染黑。而帕奎诺克河也是发源自大沼地和附近的沼泽。
但这个说法无法让她母亲稍稍放心。“求你,别去,亲爱的。”接着,这位妇人搬出她的杀手铜——负罪感,“你爸爸已经走了,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什么都没了……只剩我一个,那时我一定不知所措。你不希望我这样,是吧?”
然而,玛丽·贝斯被鼓舞过无数探险者和科学家的肾上腺素激励着,还是准备好刷子、收集瓶、袋子和园艺用的铲子,昨天一早便在潮湿、炙热的天气下继续她的考古大业。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被那昆虫男孩攻击、绑架了。妈妈果然是对的。
现在,她坐在这酷热、腐烂的木屋里,在痛苦、难受和因口渴造成的半精神错乱的状况下,想起了母亲。在她父亲因癌症过世后,她母亲就崩溃了。她停止和朋友来往,结束在医院的义工工作,断绝生活中一切正常的活动。玛丽·贝斯发现自己僭越了父母亲的角色,自己的母亲已变成终日与电视和垃圾食品为伍的女人,变得肥胖、了无生趣、需要照料,跟一个可怜的幼童差不多。
但玛丽·贝斯的父亲在和死亡搏斗的岁月中教会她一件事——做你命中注定该做的事,不要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父亲死后,尽管母亲一再要求,玛丽·贝斯仍没有因此而休学,还在家的附近找了一份工作,尽可能在母亲的需要和自己想要完成大学学业的心愿之间协调平衡。第三年,她毕了业,找到一份野外调查的工作,进行一系列美洲人类学的研究。如果研究的地点在她家附近,还算没问题。但如果研究工作是去圣菲 【注】研究美洲原住民,或阿拉斯加的爱斯基摩人,或曼哈顿的非裔美洲人,那么她也非去不可。过去她总是陪在母亲身旁,但她现在也要展望自己未来的生活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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