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关岛群岛是美属西太平洋岛屿,设有美军战略基地,以热带风光著称。
②美国夏威夷群岛的首府。
大火球似的骄阳下,旅客们三五成群地走向候机楼。风挺大,女的都按着裙子的下端,孩子们快活得闹闹嚷嚷的。
放眼望去,湛蓝的天空,潮湿而明净的空气,不见一丝云翳。浓郁的热带树荫环抱着机场。
“确实另有天地啊!这次来关岛算是对了。在这儿过上几天,满可以冲洗掉心中的晦气。”城木用手压理着热风吹乱的头发。薰染了旅伴们的欢乐气息,他的忧郁感开始减退了。
三月间那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事件,差一点把他的意志消蚀净尽,沉迷在醇酒和安眠药造成的幻境中。但长醉亦有清醒时,每天酒消药解,那些不愿也不敢正视的现实,不仅没有被忘却,反而愈发强烈地啮咬他那颗破碎的心,于是只得再次避入虚无飘渺的另一个世界。如此周而复始地持续了一些时日,在一次苏醒后,他竞连起床去酒柜拿酒的气力都丧失了。
“不行,得爬起来……”
啊!爬起来。也许是达到了某种极限,也许是灵感的某种共鸣,他幡然悔悟过来,“不,不能就这样自掘坟墓,前半生失去的,要用后半生夺回来!”潜藏在心灵深处的强者意念终于被触发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扉,阳光、空气、春天,同时在一瞬间扑进城木的胸怀。
人倒是站起来了,但应当从哪儿开始?一天下午,他来到中野区沼袋的夏子的公寓。在被摒弃的日子里,唯有姐姐一如既往地爱护着他,不是前来照看,就是打电话慰藉,可惜因为心绪极度恶劣,城木什么好话全不入耳。
“姐姐,我脑子很乱,不知怎么做才好,有没有振作精神的好办法?”
弟弟自己跑来找她,还是出事后的头一遭,对城木的秉性了如指掌的夏子,知道他大致已出离了悲痛,便尽量克制着内心的喜悦,柔婉地说:“人一辈子的路长着哪,什么事都可能遇上,要动脑筋摆脱逆境。很多人从失败的泥淖中拔出脚来,又获得了成功……”她窥一眼城木,见他专注地倾听着,立刻接着说:“这种时候,出去旅行是最好的了。环境一变,一大堆不愉快的事情会渐渐淡忘,精神会好起来的。”
“有道理。那么,去深山泡泡温泉?”
“索性离开日本不好吗?”
“行倒是行,不过海外的好地方同样是闹哄哄的,能休息得了吗?”
“你可以挑个人少的地方,我劝你去关岛,怎么样?”
“听说那儿是蜜月旅行的麦加,是不是太俗气了?”
“不,我不那么看。坦白地讲,十年前我自个儿去过一次,那时我失恋了,非常痛苦……”
“姐姐还有这么一段啊?真没听你说过。”
“……去的时候我垂头丧气,打算在太平洋里了此残生。可是我意想不到地获救了,满怀信心地回国开辟新的生路。”她以怀旧的心情,述说了终生难忘的这次转捩……
从机场乘出租轿车去旅馆,沿途植物的色彩十分浓艳醒目。有一种日本人叫作“南洋樱”的火树,尤其吸引城木。火树的枝干和花朵很象日本樱,但花瓣红似火,喷放着南国的热情。关岛的中心区位于北岸中段,城木预订的D旅馆在从市中心沿东北海岸驶出五公里的地方。
婆娑摇曳的椰林掩映着D旅馆的白色楼房。这里面临多门海滩,万绿丛中,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家旅馆,景色安谧宜人,是稍离市区的休憩场所。
他步入华丽的接待厅办理登记手续。D旅馆是日裔老板经营的,侍者是雇用的日本人,出出进进的旅客也多为日本人,欧美客人寥寥无几。所以城木进门便有宾至如归之感,不象置身于异国他乡。这儿不但省却了语言上的不便,也有利于潜心养性。
城木来到五楼的房间,换好衣服,凭窗眺望那波光粼粼的大海。东京业已远在了相隔三千公里洋面的北方,直达飞机足足地飞了三个小时。他把靠舷窗的座席让给了一对新婚夫妇,只好一路打盹儿,蓦地醒来,客机已飞临关岛上空,并没觉出旅途的劳顿。他蓦然生起了去游泳池跳水的兴致……
忽而腾空翻跃,忽而入波弄浪,虽然身上还裹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但他却着着实实地感觉到生命力重又随着浪花,随着高空,随着那一个个男女的健美姿影,回到了自己的血肉躯体之中。
黄昏时分,城木怀着一种莫名的博大、圣洁而又交织着细微的哀思的感情,独坐在海边的长桥上,欣赏着晚霞涂染的热带海洋。沙滩从他的脚下逶迤伸向远远的水中,多门湾椰影如屏,白沙泛银。为方便观光而设的点点火炬,越燃越灿,三两对爱侣紧紧地依偎着,漫步在细浪轻吻的水畔。
“姐姐告诉的地方真美啊。”他由衷地感激夏子的指点,“人世间唯有姐姐是和我荣辱与共,同命相连的……”
往事如烟如缕,浮上心头。
城木生在名古屋,自幼丧母,上边只有一个姐姐。父亲经营着一家不太起眼的汽车零件工厂,听说也曾有过生意兴隆的黄金时代,但为时不久就衰落了。就连这么个倒运的父亲,也在他上高中时因心脏病故去。比他大三岁的夏子在节骨眼上表现出了很不一般的生活能力,她清理了父亲的遗产,变卖了家私,用偿还债务后的余资作本钱,带着弟弟来到东京,在神田神保街开起一爿饮食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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