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楼里曾有一位萨爹的同事,年龄很大还是单身。此人凡事好争,还好小便宜。如果单位分东西他帮你拿回来,便会少去几分之一。但他还惹不起,据说是间歇性精神病。
这就令人敬而远之了。
可是遇到提级,萨爹却帮他写了很长的材料,说尽好话。萨娘不甚理解,问起来,萨爹说,老施找了个对象,快结婚了,我们都帮他争取争取,他当初疯了,就是因为谈恋爱受的刺激。
说完,意犹未尽,道:我们到精神病院去看他,他谁都不认得了,只会直着眼看你。出来的时候,钟家庆一个劲儿地擦眼睛。萨爹问他怎么了。钟先生说你看小施那俩手在干嘛?
在干嘛?萨爹凝神一想,忽然记起– 他们进去的时候,小施看着他们,毫无表情,两手却在动,右手推,按,向上提,左手卡,压,推……
钟先生叹道 – 小施,是在换电子管呢……
当时,张修先生他们在研制大型计算机,施先生是系统的维护员。当时的计算机用电子管,电子管寿命短,隔一段时间就要全部换掉,上万个电子管的更换,都是这一个动作。
那个时代留下的烙印,也许今生很难清除了。
谈到自己看电路比别人更快,富先生曾经一本正经地跟想学本事的同事们说过 – 你们先天条件不行。一只眼睛看什么都是二维的,你们两只眼睛的看什么都是三维的,这得增加多少计算量啊……
所谓知识分子多半读的书多些,信书本些。真的有人去查了,而且觉得老富说得有道理。等他们信了犹犹豫豫闭上一只眼审看电路板,才发现老富在一边坏笑。
这当然是蒙人的,现在想富先生这个本领可能真有些天授。他能轻易记住一块电路板上百条线路的位置,走向,焊点所在,检验的时候一目十行 – 不,应该叫一目十线,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所以富先生才能在打牌的时候不用翻过来看。
牌打旧了,尽管在普通人眼里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实际上难免边角的磨损,侧面磕出的豁口或者不小心造成的折痕,而且这些特征每张牌都不一样。
记住这些微小的特征,对普通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但对每天跟那些细如发丝的电路打交道的富先生来说,却不算回事儿 – 老富说:“扑克牌总共才五十四张嘛,就当记五十四条线路好了,看他们打了好几盘,怎么会记不下来?”。旁边张寿云先生含笑道:“哦,其实记五十三张就可以,还有一张不用记,用排除法能认出它来。”
这两位一搭一档,让警察直翻白眼。那年头没有抓狂一词,不过警察同志的状态应该与此相近 – 这都些什么人啊?!
老富他们走的时候,一个脑子不太灵的骗子还在后边喊呢:“警察同志,不能放他走,这肯定是一老炮……”
老太爷笑,说早知道有这样的主儿,有认指纹的事儿让他来帮忙多好,我们一个指纹得查好几天啊。
大球子最初就是这类的骗子,这种小打小闹的活动,在道上也属于不大入流的。但是到了九十年代,这位摇身一变,改倒腾房地产了。这“陈经理”一度酒店非五星的不住,汽车非加长的不坐,很是辉煌了一阵儿。不但他改倒腾房子了,“狐狸”周庆也入了这一行,比他改的还早,一说起来那是房地产大亨一流的了。
说到“狐狸”这个人,老太爷一直颇有一点欣赏 – 那小子,脑子真是好使。
这个人的履历在网上能够查得出来,但那是不完整的,警察和这个“狐狸”斗智斗勇,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了。中间双方的斗法堪称精彩迭出。
按说,作为一个没什么背景,师父就是京城名贼的人物,和警察斗法,就跟耗子给猫捋胡子一样,是一种十分危险的游戏。可就这样的游戏,还楞能让他给玩出彩来。
老太爷知道“狐狸”已经有不少年了,跟他第一次交手,是奉命对其进行追捕。
那时候“狐狸”犯了个案子,不大,但还是跑了,关键他还是另外一起大案子的证人,所以对他的抓捕级别很高。分局抓不着他,于是求助十三处。老太爷也没把抓他太当回事儿。通过线人了解,很快掌握了“狐狸”的活动规律,发现此人经常在紫玉宾馆出没,喝酒,吃饭,会客都在那儿。据此警方推测他是化名住在那里。于是找人约“狐狸”见面,然后对宾馆进行突然袭击,准备堵“狐狸”的被窝…… 前面提到过,这是一次不成功的行动。“狐狸”很狡猾,在紫玉宾馆会客是会客,他真正的巢穴却在宾馆对面的居民楼里,每次会客前都要用望远镜观察有没有疑点。警方贸然动手,让“狐狸”闻风而逃,等搜查到他的老窝,早已人去楼空了。
“狐狸”就此不在北京露面,他的铁杆哥们儿“大象”也不见了。
此后很长时间,怎么也找不到“狐狸”的踪迹,他也真的不再活动。多次调查,最后“大象”家干脆一口咬定有人带信说“狐狸”和“大象”都因为黑道火并死在外地了。最后,还是因为别的案子,有个涉案人员供出来,说“狐狸”跟他说过,自己在西安有一“瓷器”(黑道好朋友的意思),特别安全,不行,就投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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